“我们分田地,减赋税,兴水利,办义学,让娃娃们能读书,让生病的人有医看。
我们不让官吏欺压百姓,我们砍了那些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他朱家一姓的私产!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原本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是大明朝廷,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士绅老爷,不给我们活路!
现在,他们看到我们建立了自己的家园,过上了人的日子,他们怕了!他们又要带着刀枪过来,想把我们重新打回原形,继续做他们的牛马!”
张行手指向东面,“左光先的兵就要来了,他们来干什么?不是来救民于水火的,是来抢回被我们分掉的土地,是来重新把枷锁套在我们脖子上!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疤脸老兵第一个吼了出来,眼睛通红。
“不能!!”王大壮和其他士兵紧跟着怒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张行重重一拳捶在胸墙上:“对!不能答应!所以我们才要站在这里,握紧手中的刀枪火铳!我们不是在为哪一个人打仗,我们是在为自己打,为父母妻儿打,为身后千千万万刚刚喘过气来的父老乡亲打!
大明的士绅老爷不让我们活,我们偏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要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博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这道防线,守的不是他崇祯皇帝的疆土,守的是我们大夏百姓的活路!守的是我们刚刚得到的田地和希望!
我相信,第五镇的每一个弟兄,都是好样的!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能让任何来犯之敌,在这壕沟墙垒之前,碰得头破血流!”
“誓死保卫大夏!誓死追随大王!”张顺适时振臂高呼。
“誓死保卫大夏!誓死追随大王!!”所有士兵,包括周围的卫兵、军官,都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激情冲破雨雾,震撼山野。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再无迷茫和畏惧,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和决心。
张行接过亲卫递来的一个酒囊,拔掉塞子,他走到壕沟边,将酒缓缓洒在泥土上,朗声道:“这一杯,敬所有为了活路而战、而死的兄弟姐妹!
今日,我与诸位同在此处,明日,大夏与天下百姓同在!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人心在我们这边!终有一日,我们要让这天下,再无饥馑困苦,人人皆得温饱安宁!为了大夏,为了父老乡亲,搏这一片青天!”
“为了大夏!为了父老乡亲!搏一片青天!”怒吼声再次冲天而起,久久不息。
视察结束,返回驻地的路上,张顺感慨道:“大王一席话,胜过十万兵,此刻军心,可谓坚如磐石。”
张行望着远处苍茫的群山,缓缓道:“军心民心,从来一体,我们靠什么打仗?最终靠的是人心向背,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明失其德,亦将如此,我们只要牢牢站在百姓一边,这江山,迟早会是百姓的江山。”
就在大夏第五镇防线因张行的亲临而士气大振、加紧备战时,数百里外的河南西部,卢氏县衙内,却是另一番凝重压抑的景象。
卢氏县地处豫西山地,北临黄河,西接陕西商洛,素有中原锁钥之称。
县衙原本只是处理一县民政的寻常官署,如今却成了大军云集的指挥中枢。
衙门外戒备森严,身着鸳鸯战袄的官兵持枪肃立,不时有背插令旗的传令兵急匆匆奔进奔出。
院内,原本审理案件的大堂被临时改作议事厅,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木案,上面铺开一幅绘制得颇为精细的河南、陕西、湖广交界区域舆图。
堂内炭火燃着,却驱不散那股子从门窗缝隙渗进来的、混合着湿泥、马粪和铁锈气息的阴冷。
原陕西总兵,现怀庆总兵左光先站在舆图前已有小半个时辰。
他此刻正紧盯着图上标注的陕西商州、商南一带,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堂内并非只有他一人。下首右侧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人,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沫,此人正是前陕西巡抚,现任河南布政使,此番奉密令前来的郑崇俭。
空气沉默得有些压抑,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郑崇俭轻轻吹拂茶水的细微声响。
终于,左光先转过身,目光落在郑崇俭身上,沉吟片刻,开口道:“郑大人,临行前孙督师再三嘱托,此番进剿伪夏,以河南兵为主力,由本官……节制调度。
本将心中一直有个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大人能为我解惑。”
郑崇俭放下茶盏,抬眼望向左光先,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左总兵但说无妨。”
左光先踱了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不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郁气:“孙督师坐镇河南总督军务政务,麾下猛将如云,精兵强将亦不在少数。
即便要东出潼关,协剿伪夏,河南都司衙门,总兵、副总兵、参游将军俱在,何以孙督师密令,非要我这个外来总兵来总领此次攻陕战事?”
他顿了顿,直视郑崇俭:“河南都指挥使司,副总兵陈勇福等人,才是正经的统兵官,孙督师此举……岂不是有些舍近求远,权责不清?”
这番话,左光先说得颇为直白,几乎将内心的疑虑和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一半,他确实不解,更隐隐感到不安。
孙传庭是何等人物?铁腕肃贪,雷厉风行,在陕西任上不知砍了多少贪官污吏、地方豪强的脑袋,得罪人无数,但也确实整肃了部分吏治军纪。
左光先此前在陕西为将,也亲眼见过其手段,对其既惧且敬,如今孙传庭忽然将河南攻陕的重任压在他这个旧识但非嫡系的武将身上,左光先本能地觉得,这里面绝非简单的军事考量。
郑崇俭听着,脸上没有任何丝毫意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