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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一石三鸟:后宫风云再起

皇帝从春熙殿出来时,夜风带着寒意,龙袍下摆被吹得翻飞。

他心里却是温热的。

春熙殿那股子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塔斯哈软糯的童音,孙妙青那恰到好处的温存与体贴,像一剂良药,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焦躁。

允了孙氏,既安抚了功臣之心,也全了自己身为帝王的仁德与孝道。

这感觉,很好。

苏培盛躬着身子跟在后头,感觉万岁爷今夜的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苏培盛。”皇帝忽然开口。

“奴才在。”

皇帝脚步未停,目光望着前方被宫灯照亮的宫道。

光亮之外,是更深沉的黑暗。

“朕想着,慧嫔身子重,想念母亲是人之常情。”

“菀嫔那里,肚子瞧着也不比慧嫔的小多少。”

“她也是头一回生产,心里怕是也惴惴不安。”

苏培盛心头一跳,立刻接口,声音里满是恰到好处的赞叹:“皇上圣明!您时时挂念着娘娘们,是娘娘们的福气,更是皇嗣的福气啊!”

皇帝没理会他的奉承,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传朕的旨意。”

“就说……菀嫔身怀龙裔,劳苦功高。”

“特准其母入宫陪伴,一切规制,都照着慧嫔那边的来。”

“宫里的一应开销,也一并记在朕的私库上。”

苏培盛的腰弯得更低了,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饱满的菊花。

“哎哟!皇上您这真是雨露均沾,体恤入微!奴才替两位娘娘叩谢皇上隆恩!”

“这宫里的孕妇,就数这两位最是金贵。有亲额娘在身边陪着,吃穿用度上有人贴心照料着,这心里头一松快,龙胎自然就养得更安稳了!”

皇帝“嗯”了一声,对苏培盛这番话很是受用。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春熙殿的方向,又望向远处碎玉轩的所在。

“朕的孩子,不能受了委屈。”

他淡淡地丢下这句话,重新迈开步子。

那明黄色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深宫的夜色里。

***

这道旨意传到碎玉轩时,甄嬛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件为腹中孩儿缝制的小小肚兜。

听完传旨太监的话,她手里的针,毫无预兆地扎进了指腹。

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

在那明黄色的软缎上,晕开一个刺眼的小点。

“小主!”流朱惊呼一声,连忙拿帕子去按。

甄嬛却像感觉不到疼。

她怔怔地看着那滴血,许久,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感激。

“嫔妾……谢皇上隆恩。”

送走了传旨的人,殿内的喜气却没能维持多久。

甄嬛坐在榻上,任由崔槿汐为她包扎伤口,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化为一片深沉。

“小主,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您看,皇上心里还是最疼您的!”流朱喜不自胜,“慧嫔娘娘有的,您这儿立刻就有了!”

甄嬛没有说话。

崔槿汐为她系好纱布,抬起眼,声音里带着通透的了然。

“小主,皇上这是在安抚您。”

“也是在……平衡。”

甄嬛抬眸看向崔槿汐,轻轻点头。

是啊,平衡。

皇帝在春熙殿给了孙妙青一份恩典,转过头,就给了她一份一模一样的。

看似雨露均沾的宠爱,实则是帝王无声的权衡与警告。

他将她和孙妙青,清清楚楚地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让六宫上下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个同样身怀龙裔的宠妃,是如何被他“公平”地对待。

“额娘能入宫,我自然是欢喜的。”甄嬛抚摸着腹部,声音很轻。

“只是这份欢喜,怕是要让景仁宫那位,心里更不痛快了。”

崔槿汐的眼神沉了沉:“皇后娘娘越是不痛快,就越是会想方设法。小主,您往后行事,须得更加小心了。”

甄嬛的视线落在桌上那件被血珠玷污的小肚兜上。

她忽然开口:“槿汐,入口的东西,最为要紧。”

崔槿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去,告诉小厨房。”

“从明日起,我每日的安胎药,都由你亲自盯着煎,亲自端来。”

“入口的所有吃食,也都让小允子先试过。”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去告诉温太医,就说我近来夜里总觉得心悸。”

“让他……另外备一份真正固胎的方子,藏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

景仁宫。

皇后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金剪,修剪着一盆新开的腊梅。

剪秋快步从殿外走进来,脸上的神情,比外头的天色还要难看。

她走到皇后身边,附耳低语。

皇后修剪花枝的手,停住了。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星火花。

剪秋躬着身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怒意,正从皇后身上弥散开来。

过了许久。

久到剪秋的膝盖都开始发麻。

皇后终于动了。

她没有发怒,没有摔东西,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拿起金剪,对着那盆开得正盛的腊梅。

一剪。

一剪。

又一剪。

“咔嚓。”

“咔嚓。”

清脆,利落,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感。

转眼间,一盆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雅致盆景,就变成了一地狼藉的残枝败叶。

皇后随手将金剪扔在托盘里,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她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

“好。”

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发毛。

“好一个‘雨露均沾’。”

“好一个‘体恤入微’的皇帝!”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向来端庄温婉的眸子里,燃着的是几乎要将人焚化的恨意!

“一个孙妙青还不够,如今又添上一个甄嬛!”

“他这是生怕我这景仁宫太冷清,特意请了她们的额娘进宫,来给我添堵吗!”

“他把她们一个个捧上天,放在心尖上疼着,护着!”

“可他何曾想过!我才是他的皇后!”

“宜修!才是陪他从王府一路走到这龙椅上的结发妻子!”

“他忘了!他把什么都忘了!他也忘了我们那个夭折的孩儿!”

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划破了景仁宫虚伪的宁静。

她剧烈地喘息,胸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起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狰狞。

剪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许久,那剧烈的喘息才渐渐平复。

皇后缓缓坐回凤座,方才那阵失控的怒火已经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将人骨髓都冻僵的阴冷。

她看着一地的残花,忽然笑了。

“额娘……呵,来得好。”

“人多了,才热闹。”

“人多了,才容易……出错。”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她混乱的头脑愈发清醒。

“剪秋。”

“奴婢在。”

皇后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稳,不带一丝温度。

“去,传本宫的懿旨。”

简秋的心猛地一跳。

“去长春宫,告诉齐妃。”

皇后的手指,在冰凉的扶手上,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敲击着。

“就说,本宫听闻,开春后,御花园的石子路有些松动,不大平整。”

“让她提醒三阿哥,平日里玩耍,要离那几处孕中的妃嫔远一些。小孩子家,跑起来没轻没重,万一冲撞了,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简秋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话,哪里是提醒!

这分明是在给齐妃那个蠢货指路!

是让她借着三阿哥,去“冲撞”!

“还有。”皇后又开口了,声音里带上一丝玩味的残忍。

“再去一趟储秀宫,告诉祺贵人。”

“就说,本宫很是喜爱她那直爽的性子。只是这宫里,不止本宫一人。菀嫔和慧嫔两位妹妹,如今身子金贵,性子也难免敏感些。”

“让她这个做妹妹的,平日里见了,更要恭敬些,嘴也甜一些,多说些吉利话,哄两位姐姐开心。”

“若是因为言语不当,惹得姐姐们动了胎气,那便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担待不起。”

剪秋的头埋得更低了。

她明白了。

一边,是让齐妃去“撞”。

另一边,是让祺贵人去“惹”。

皇后娘娘这是要双管齐下,布下一个天罗地网!

“是,奴婢……遵旨。”剪秋的声音都在发抖。

她退下后,景仁宫内,又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皇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她衣袂翻飞。

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唇边绽开一抹极深、极冷的笑意。

甄嬛,孙妙青。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本宫,等着看你们,是如何从云端,狠狠地摔进泥里!

***

几乎是同一时间,春熙殿内。

孙妙青听着小卓子的回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主子,您真是神了!皇上果真也准了菀嫔的额娘入宫!”

孙妙青正陪着塔斯哈翻花绳,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早就料到了。

皇帝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平衡之术。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一方的势力,在后宫独大。

“皇上这是在敲打您呢?”青珊有些担忧地开口,“怕您恃宠而骄。”

“敲打?”孙妙青笑了。

她手里的红绳上下翻飞,变幻出一个精巧的渔网。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景仁宫的方向,眸色深沉。

“这宫里,最见不得‘雨露均沾’的,从来不是我们这些争宠的妃嫔。”

“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皇上给了我恩典,又给了甄嬛同样的恩典。这两份恩典加在一起,就成了一把火。”

“一把足以将景仁宫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的火。”

小卓子和青珊听得一愣一愣的。

孙妙青收起花绳,将塔斯哈抱进怀里,亲了亲他温热的额头。

“等着吧。”

“这后宫的好戏,才刚刚开锣呢。”

***

旨意传到碎玉轩的第三日,甄嬛的母亲,甄夫人,乘着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悄无声息地进了宫。

没有仪仗,没有喧哗。

低调得如同去寺庙上了一炷香。

但对甄嬛而言,这却是她入宫以来,最盛大的一场恩典。

碎玉轩的暖阁里,甄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

一会儿说她脸瘦了,一会儿问她夜里腿还抽不抽筋。

那双手,反复摩挲着甄嬛的手背,带来一种近乎催泪的踏实感。

“瞧你这手,冰块似的。宫里份例的炭火,可是不够用?”

甄夫人说着便要起身去查看炭盆。

“额娘,您坐着。”

甄嬛连忙拉住她,将手边的暖炉塞进母亲怀里,眼眶发热。

“够用的,什么都够用,是女儿自己身子虚,捂不热。”

流朱端着新沏的茶,笑着插话:“夫人您是不知道,自打您要进宫的消息传开,小主这几日饭都多用半碗呢!这会儿见了您,心里头热着呢,手脚一会儿就暖了。”

一句话,说得甄夫人又心疼又好笑,嗔怪地拍了拍甄嬛的手。

“你呀,都是快当额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甄嬛靠在母亲肩上,贪婪地嗅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皂角与阳光的味道。

这味道,比宫里任何名贵的熏香,都让她心安。

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殿外忽然传来小允子压低了嗓门却依旧难掩紧张的通传。

“小主!皇……皇上驾到!”

听到通传,甄夫人只是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旋即恢复平静。她将手中的茶盏稳稳放回桌上,动作从容不迫,即便滚烫的茶水因急促的通传而溅出几滴,也未显丝毫慌乱,只是无声地洇湿了名贵的地毯一角。她起身,目光沉静地望向甄嬛,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着:“皇上驾到?嬛儿,莫慌,按宫中规矩行事。”

甄嬛也心头一跳,但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一把扶住母亲。

“快!扶额娘去里间躲一躲!”

甄嬛急急地向崔槿汐递了个眼色。

崔槿汐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引路:“夫人,这边请。”甄夫人点点头,并未显露丝毫慌乱,只是轻轻拍了拍甄嬛的手,示意她不必忧心,便随崔槿汐从容步入内殿。

临进门前,她回眸,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甄嬛身上,轻声叮嘱:“嬛儿,万事以规矩为重,沉着应对,额娘在此等你。”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甄嬛用力点头,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和发鬓,这才领着宫人,快步迎了出去。

皇帝踏入殿门时,甄嬛正领着宫人跪在门内。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听着心情不错,他扶起甄嬛,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

那股子属于母亲的、温馨的家常气息还未散尽。

“谢皇上。”

甄嬛顺势起身,引着皇帝在主位坐下,亲自为他奉上热茶。

皇帝接过茶,却不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母亲呢?朕听说她今日入宫了。”

甄嬛脸颊微红,垂下眼帘,声线里带上几分羞赧。

“回皇上的话,母亲……母亲她……”

她停顿了一下,才小声说:“听说皇上要来,母亲……先回偏殿歇着了。”

皇帝闻言,竟朗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驱散了殿内最后一丝紧张。

“怎么?朕这么吓人,竟连丈母娘都吓跑了?”

甄嬛的脸更红了,语气里是小女儿的娇嗔:“皇上又取笑臣妾。”

她走到皇帝身后,伸出柔软的手,熟练地为他按揉肩膀,柔声解释道:“母亲常说,外命妇不宜面圣,恐失了规矩,扰了圣驾。父亲也提醒母亲,说宫中不比家里,让她万事小心,不宜久留,怕……怕招惹闲话。”

这番话极为巧妙。

既解释了母亲的回避,又彰显了甄家满门的知礼守矩、谨慎本分。

皇帝闭着眼,享受着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心里果然熨帖。

他拍了拍甄嬛的手,将她拉到身前,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父亲是个忠直的,你母亲也是个懂规矩的。有他们在身边,朕也放心。”

他抱着怀里温软的人儿,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甄嬛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轻声问:“皇上这是刚从哪儿来呀?瞧着眉宇间,似乎有些倦了。”

皇帝“嗯”了一声,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卸下防备后的松弛。

“刚从皇后那儿过来。”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甄嬛心底那潭温热的湖水,瞬间结了一层薄冰。

她靠在皇帝怀里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又立刻放松下来。

“是吗?”

她的声音依旧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

“想是皇后娘娘又在为六宫诸事操劳,皇上陪着娘娘,也费心了。”

“操劳?”

皇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搂紧了甄嬛,将脸埋在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动作,像一个在外奔波许久、终于回到家中寻求慰藉的旅人。

甄嬛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皇帝这副模样,分明是在景仁宫受了气。

她没有再问。

聪明的女人,从不会在男人主动倾诉前,去追问那些会勾起他烦恼的根源。

她只是更温柔地靠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无声地安抚着他。

这一夜,皇帝留在了碎玉轩。

没有翻云覆雨,他只是抱着她,像抱着一个能让人安心的暖炉,沉沉睡了一整晚。

可甄嬛,却几乎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送走了皇帝,甄嬛脸上的柔情与温顺迅速褪去。

“槿汐。”

“奴婢在。”

“去,想法子打听一下,昨日皇上在景仁宫,都和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

甄嬛抚着小腹,眼神清明。

“特别是……皇上离开时,是个什么情形。”

崔槿汐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看着甄嬛脸上那与日俱增的凝重,心中暗叹。

小主,是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以为帝王之爱便是全世界的怀春少女了。

***

长春宫。

齐妃一夜无眠。

镜子里那张脸,被两团浓重的乌青衬得愈发憔悴衰败。

她用指甲刮着桌面,那上面摆着一碗百合莲子羹,早已冷透,凝结出一层白霜,像在嘲讽她失宠的处境。

翠果端着一碗燕窝粥,声音都在发颤。

“娘娘,您好歹用些早膳吧。”

“用膳?”

齐妃猛地回头,手一挥,滚烫的粥碗砸在地上,碎瓷与汤水四溅。

翠果吓得跪在地上,滚烫的粥水浸湿了她的裙摆,她却不敢动。

“她们一个个的,肚子跟吹起来似的!都要生儿子!”

“我儿弘时是皇长子!他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我还吃得下什么!”

她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在殿内疯狂地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咀嚼着皇后派人传来的那几句话。

“……提醒三阿哥,平日里玩耍,要离那几处孕中的妃嫔远一些……”

“……万一冲撞了,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罪过?

齐妃的脚步猛地停住,呼吸粗重,眼中爆出疯狂的光。

对!

撞!

她不能再等了!

她冲进内殿,打开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从里面翻出一串东西。

五彩丝线编织的络子,缀满了玛瑙珠子,底下还挂着一个银铃铛。

弘时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翠果!”

“奴……奴婢在。”

齐妃冲出来,将那串冰凉的络子死死塞进翠果手里,声音压得像嘶吼。

“去!把这个给三阿哥送去!”

“告诉他,额娘想他了,让他得了空,就来御花园里玩!”

她死死攥着翠果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眼神阴鸷。

“让他……跑得快一些!”

***

储秀宫,西殿。

天光才蒙蒙亮,祺贵人已经泡在了氤氲着热气的浴桶里。

桶中洒满了鲜嫩的玫瑰花瓣和温热的牛乳,将她一张俏脸蒸得粉扑扑的。

心腹宫女画屏正用一根小银匙,从瓷瓶里舀出几滴珍贵的“凝香露”。

露珠滴入牛乳,瞬间化开。

画屏用软布蘸了,细细涂抹上祺贵人的每一寸肌肤。

那股子奇异的幽香与牛乳的甜香交织在一起,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无形的芬芳纱衣。

祺贵人慵懒地闭着眼,觉得自己就是整个后宫最美的那个,即将在这沉闷的后宫里,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彩。

“主子,您闻闻,这香气真是绝了!”画屏满眼都是惊叹。

祺贵人得意地抬起手臂,放在鼻尖下轻嗅,脸上是全然的痴迷。

“这算什么?”

她娇媚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睁开眼。

“慧嫔娘娘说了,此物需日日使用,与肌肤彻底融合,香味才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体香’!”

她已经等不及要让皇帝闻到这独一无二的味道了。

那个慧嫔,倒还算识时务,知道这宫里如今谁才是最该巴结的人。

穿戴整齐,她特意挑了件最鲜亮的桃红色旗装,又戴上皇帝昨夜才御赐的赤金镶红宝并蒂海棠步摇。

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只觉得自己美得能让日月都失了颜色。

“走!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一挥手,领着一众宫人,如同一阵浓郁的香风,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谁知刚走到院中,便迎面撞上了从东殿出来的欣贵人。

欣贵人今日穿得素净,看见祺贵人这一身几乎要晃花人眼的行头,眉梢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妹妹今儿可真是……精神。”

祺贵人没听出那话里的味道,只当是夸赞,下巴抬得更高了。

她敷衍地行了个礼,随即却主动凑了过去,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针尖。

“哎呀,姐姐,瞧我这记性,昨日高兴,竟忘了问您。”

她故作惊讶地掩住嘴,一双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听说菀嫔母亲已经入宫,慧嫔母亲也在来的路上。这两位姐姐真是好福气,有皇上的疼爱,连带着娘家人都能沾光。”

话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目光像尺子一样,上下打量着欣贵人那身素净的衣裳,仿佛在看什么可怜东西。

“姐姐也有淑和公主,不知当时姐姐的母亲,可曾得此恩典,入宫来照看姐姐呢?”

欣贵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死死盯着祺贵人那张娇俏又恶毒的脸,袖中的手,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

祺贵人见她这副模样,心里舒畅极了,笑容愈发甜美。

“姐姐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姐姐母亲当时未曾来?”

她娇笑一声,又拿帕子掩住嘴,声音却不大不小,清晰地传遍了四周。

“哎呀,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

“也是,姐姐家世寻常,想来也是没有这个体面的。妹妹说错话了,姐姐可别往心里去呀。”

“你!”

欣贵人浑身都在抖,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了?”

祺贵人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天真地反问。

“妹妹也是一番好意,想为姐姐分忧呢。”

说完,她扭着腰肢,带着一身香风,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无比得意的背影。

欣贵人站在原地,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主子!”芳菱连忙扶住她。

欣贵人闭上眼,将那股涌到喉头的腥甜强行咽了回去。

再睁开时,她眼中已没了愤怒,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淬了毒的平静。

“等着吧。”

她一字一顿,像在对自己立誓。

“瓜尔佳氏,你给我等着。”

“这笔账,我记下了。”

***

春熙殿内,孙妙青正陪着塔斯哈用早膳。

小卓子将外面两宫的动静,一五一十地报了上来。

“……齐妃娘娘那边,已经把三阿哥的玩具送出去了。奴才估摸着,今日御花园里,怕是就要有好戏看了。”

“储秀宫那位,今儿一大早就用了您送的凝香露,穿得跟只花孔雀似的,出门就把欣贵人给气了个半死。”

孙妙青舀了一勺肉糜蒸蛋,细细吹凉了,才送到塔斯哈嘴边。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听一份无关紧要的晨间简报。

“知道了。”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儿子嘴角的蛋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春桃。”

“奴婢在。”

“去,把我妆匣里那支‘玉簪’,包好了。”

春桃一愣。

那支玉簪,是皇上前几日才赏的,通体用上好的和田白玉雕成,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雅致非凡。

“娘娘,这是要……”

“送去储秀宫,给欣贵人。”

孙妙青淡淡开口。

春桃更是不解了。

孙妙青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去送的时候,就这样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吐字清晰,像是在下达一份精准的工作指令。

“就说,本宫听闻欣贵人姐姐品性高洁,如兰如蕙,正配此物。”

春桃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瞬间明白了。

娘娘这是在进行一次精准的“情绪投资”!

用“高洁如兰”去捧欣贵人,就是在暗讽祺贵人俗艳如花孔雀。

再送上一支清雅的玉簪,对比祺贵人那满头的金银珠宝,这简直是在欣贵人心头那把火上,又浇了一勺滚油!

这是要让欣贵人这把刀,磨得更锋利,捅得更狠!

“是!奴婢明白了!”

春桃立刻领命。

孙妙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端起自己的那碗燕窝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皇后喜欢看戏。

她也喜欢。

只是,她不仅喜欢看戏,她还喜欢当那个给演员递道具、甚至改剧本的人。

她要让这场戏,唱得更响亮,更热闹。

最好……能溅出几滴血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

说是她额娘孙夫人的车驾,已经到了京城门外。

孙妙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她的后援,她最坚实的防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