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顺博像一头待宰的肥猪,被粗糙的麻绳死死反绑在自家客厅那把昂贵的红木太师椅上。
他嘴里塞着的,是他自己脚上刚脱下来、还带着体温和汗臭的袜子,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直冲脑门,熏得他几欲昏厥。
他只能徒劳地发出“呜呜”的闷哼,眼球因为极致的愤怒、恐惧和屈辱而暴突,布满血丝,眼睁睁看着那群昔日对他点头哈腰、如今却如狼似虎的“手下”,将他半辈子巧取豪夺、积攒下来的财富,疯狂地洗劫一空。
现金、金条、珠宝、名表、甚至他珍藏的几件古玩玉器……
被胡乱塞进麻袋、行李箱,甚至直接揣进怀里。
抽屉被撬开,柜子被砸烂,墙壁上的暗格也被发现,里面藏着的美元和存折也被翻了出来。
整个家如同遭遇了飓风,一片狼藉,满地碎片。
直到远处的警笛声尖锐地刺破夜空,越来越近,这些红了眼的亡命徒才像是被惊醒,顾不得再搜刮更多,互相招呼一声,如同受惊的老鼠,纷纷从破碎的窗户和后门仓皇逃窜,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满屋狼藉和瘫在椅子上、几乎要气晕过去的单顺博。
“不许动!警察!”
“里面的人,双手抱头!”
伴随着威严的喝令和急促的脚步声,中年警官带队破门而入。
强光手电的光束扫过客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劫后景象。
碎裂的瓷器、翻倒的家具、散落的文件、还有墙上被粗暴扯下画框后留下的白印……
当手电光最终定格在那把太师椅上,看清上面被捆得像粽子、嘴里塞着臭袜子、衣衫不整、面色灰败如死人、眼神里交织着滔天怒火和绝望的单顺博时,饶是见多识广的中年警官,眉梢也不由自主地高高挑起。
半小时前,他刚刚结束了对赵强的突击审讯。
那个外号“强哥”的亡命徒,知道自己这次栽得彻底,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几乎是不用怎么审,就竹筒倒豆子般,将他这些年为单顺博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威胁竞争对手、暴力垄断货源、甚至几桩未曾破获的伤人案,以及今晚受单顺博指使,去白湖制衣厂纵火、意图杀害陈云的计划,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签字画押。
证据确凿,就差主犯归案了。
没想到,主犯是以这样一副“受害者”的狼狈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两名警察上前,忍着那股异味,迅速拿掉了单顺博嘴里的臭袜子,并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咳咳!呕!”
单顺博大口喘着气,干呕了几声,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平日的体面和威严,一把抓住离他最近警察的胳膊,声音嘶哑尖利地控诉道:“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是赵强!是他手下那帮无法无天的混混!他们入室抢劫!明火执仗地抢劫啊!太猖狂了!简直是目无王法!你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抓回来!严惩不贷!他们抢走了我半辈子的积蓄!我的钱!我的古董!全没了啊!”
他声泪俱下,仿佛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受害者。
中年警官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哭诉,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入室抢劫的凶手,我们自然会全力追捕。至于你,单顺博,”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
单顺博的哭诉声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中年警官:“你……你们什么意思?警察同志!我才是受害者!我被抢了!你们不去抓抢劫犯,还要抓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不是受害者,你自己心里清楚。”
中年警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复印件,在他面前晃了晃,“赵强已经全部交代了。今晚白湖制衣厂的纵火案,意图谋杀案,包括指使他去杀害陈云,都是你在背后主使。证据确凿。”
单顺博的脸色瞬间从灰败变成了死白,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最后的侥幸心理,随着“赵强交代”这四个字,彻底粉碎。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他那双曾经翻云覆雨、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腕上。
“带走!”中年警官一挥手。
单顺博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被两名警察架着,踉踉跄跄地押出了他这栋曾经象征着他权势和财富、如今却一片狼藉的豪宅,塞进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后座。
警笛再次鸣响,这一次,是为他而鸣。
另一边,白湖制衣厂。
经历了夜间的惊魂,大火虽然被及时扑灭,但恐慌的情绪却在留下来的女工们心中蔓延。
她们聚在车间门口,围着惊魂未定的方柱同,七嘴八舌,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方副厂长,今晚的火真的不是意外吗?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些人?”
“太吓人了!我们就是想来挣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可不敢惹上这种杀身之祸啊!”
“是啊方副厂长,他们这次没得手,会不会再来报复?我们以后还敢来上班吗?”
“我家还有老人孩子呢,万一……”
女工们越说越怕,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抹眼泪。
方柱同自己也是心有余悸,脸上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眼镜都歪了,他张了张嘴,想安抚大家,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地重复:“大家别慌,别慌,警察已经来了……”
他惊慌的样子,反而让女工们更加不安,现场的气氛更加压抑。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陪在一旁的赵雪梅站了出来。她虽然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她走到女工们中间,声音清晰而柔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各位姐妹们,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女工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到她身上。
“我是陈云的媳妇,赵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