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世界的西北深处,距离袁天罡等人血战药王谷近千里之遥。
这里的天空不再有长安虚影的堂皇,也不见七十二浮空山门的璀璨。
三层天穹的结构,在此地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塌陷感——
下层的人道秩序稀薄近乎于无。
中层的万法争鸣只剩下寥寥几座,残破的山门虚影在风中呜咽。
而上层的天理星轨却异常明亮、低垂,冰冷的星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于,下方一片浩瀚而肃杀的区域。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剑之坟墓。
目之所及,大地插满了残剑。
青铜剑、铁剑、玉剑、骨剑、木剑……
形制从上古先秦到盛唐当下,风格从中原礼器到西域弯刀,乃至一些造型奇诡、非人族风格的异域剑器。
它们或完整,或残破,或锈迹斑斑,或寒光凛冽,密密麻麻,斜插在大地之上,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灰蒙蒙的雾霭之中。
每一柄剑,都散发着一缕微弱,却坚韧不屈的剑意或兵煞之气。
亿万缕这样的气息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足以令灵魂战栗的剑意之海。
空气在这里不再是流动的气体,而像是凝固的、充满无形锋芒的琥珀,每一次呼吸,肺部都仿佛被细微的剑气刮擦。
寻常掌命境修士踏入此地,恐怕不消片刻,就会被这无处不在的剑意凌迟神魂。
此地,正是此界中“兵家杀伐”与“器道锋锐”极致的体现——剑冢。
此刻,剑冢边缘,一片相对空旷的砾石地上,三道身影正抵御着剑意的侵蚀,缓缓向内推进。
为首一人,身高八尺,面如淡金,眉宇间自带一股沉稳如山、却又内蕴雷霆的威严。
他并未披甲,只着一身玄色劲装。
但每一步踏出,脚下便有淡淡的土黄色光芒流转,将周遭企图袭来的剑气无声震散。
正是大唐翼国公——秦琼。
其左侧,一人膀大腰圆,满脸虬髯,豹头环眼,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宣花大斧,斧刃上隐有风雷之声。
他虽看似粗豪,但一双环眼精光四射,不断扫视四周剑林,警惕异常。
正是卢国公——程咬金。
右侧之人,则白袍银甲,剑眉星目。
背负一张造型古朴的震天弓,腰悬箭壶,手中却提着一杆长枪,枪尖雪亮,寒芒刺目。
他气息最为锐利,仿佛自身便是一柄出鞘的神兵,与周围剑冢的锋锐道韵隐隐共鸣。
此人乃大唐名将——薛仁贵。
随着李世民的境界提升,三人在大唐国运的加持下,境界也同样水涨船高。
如今三位皆是掌命境后期,且是沙场宿将。
一身杀伐兵煞之气,早已融入神魂本源,对这剑冢的压迫,反而有一种主场般的适应感。
“他娘的,这鬼地方,剑插得比老程我家地里的萝卜还密!”
程咬金骂骂咧咧,一斧挥出,将一柄从地面突然弹起、激射而来的断剑磕飞,
“这些破铜烂铁,死了都不安生!”
“知节,噤声。”
秦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地剑意通灵,你杀伐之气越盛,引动的反击便越强。收敛气机,以御代破。”
说着,他周身那层土黄色光芒微微扩散,将三人笼罩其中。
光芒中隐约有玄武虚影盘踞,厚重、沉稳、不动如山,将大多数无形剑意隔绝在外。
这正是秦琼的看家本领之一——玄武镇狱功。
薛仁贵则微微闭目,感受着四周亿万剑意的流转,轻声道:
“二位国公,此地剑意虽杂乱暴烈,但深处……
似有一股堂皇正大、却又孤高绝世的剑意隐而未发。其威势,远非这些凡铁可比。”
“哦?”秦琼目光一凝,“仁贵可能感应其方位?”
薛仁贵抬手,指向剑冢深处,灰雾最为浓郁之地:
“就在那边。但……
也有几股极其强横、充满贪婪与毁灭意味的气息,正在朝同一方向移动。速度很快,而且像是深渊的人。”
程咬金眼睛一瞪:
“有别人?还是深渊的人?那还等什么?宝贝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尤其是那群深渊里爬出来的腌臜货!”
秦琼略一沉吟:
“陛下与药师命我等探索此界,寻机缘以壮大唐,更要警惕天庭与深渊之谋。
那深渊气息既现,我等责无旁贷。走!”
三人不再缓慢推进,秦琼低喝一声,玄武虚影猛然凝实几分。
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强行排开前方密集的剑林与暴虐的剑意,朝着薛仁贵所指方向疾驰而去。
所过之处,地面插着的残剑嗡嗡震颤,却难以突破那厚重的土黄色光罩。
而在同一时刻,剑冢深处,另一个方向。
这里的地面不再只是插着剑,更散落着无数破碎的战车、铠甲、旌旗的虚影,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金铁锈蚀的死亡气息。
此地是古战场与剑冢的交汇处,兵煞之气浓烈到,凝结成暗红色的雾霭。
四道散发着深渊魔气的身影,正站在一片插满了漆黑巨剑的环形区域外,神色凝重。
为首者,身形魁梧如山。
赤裸的上身,布满狰狞伤疤与魔纹,手中提着两柄门板大小的短柄巨戟——正是曹魏猛将,典韦。
其修为也已达掌命境后期,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纯粹毁灭之路。
典韦身侧,站着两人。
一人面容冷峻,身形挺拔如松,手持一柄阴影镰刀。
他气息沉凝,魔气虽盛却不显狂躁,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正是以沉稳果毅着称的张辽。
另一人则显得“文弱”许多,面色苍白带着病态,手中把玩着黑色棋子。
正是曹魏首席谋士,郭嘉。
他虽不擅近战,但惑心魔种深不可测,境界晦暗不明,却是此行真正的“大脑”。
而在他们前方约十丈处,并非曹魏之人。
一人身材高瘦,面容阴鸷,周身散发着冰寒刺骨的魔气,所立之处地面凝结白霜。
正是隋朝名将,贺若弼。
另一人,则身穿黑色龙纹袍,手持一柄以魔金重铸的帝王剑,剑身盘绕着一条狰狞的魔龙虚影。
正是隋炀帝——杨广。
杨广在众人中的境界最高,达到了敕命境初期,且身负帝王之气,威势不凡。
此刻,两方的目光,都聚焦在环形区域中央。
那里,插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晶莹如紫玉、剑身近乎透明、内部仿佛有星河流动的长剑。
剑长三尺三寸,造型古朴大气,无剑格,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
它静静插在一块巨大的、布满剑痕的玄黑色石台上。
石台周围,倒着八具身穿古老铠甲、手持不同兵器的剑奴石像,此刻已全部被击碎——
显然是典韦等人的手笔。
但这柄紫玉长剑本身,却散发着一层,柔和却坚韧无比的紫色光晕。
光晕之外,剑意凝成实质的紫色莲花虚影,缓缓旋转,将一切试图靠近的力量推开、湮灭。
“好剑!”
典韦舔了舔嘴唇,赤目中满是贪婪,
“这剑气,够劲!老子喜欢!让开,让老子用戟砸开那层龟壳!”
“恶来,不可鲁莽。”
郭嘉咳嗽着开口,声音沙哑,
“此剑非蛮力可破。
其外莲花剑界,蕴含至精至纯的紫薇星力与帝王剑道。
观其形制,颇有古风,疑似……隋炀帝当年遍寻天下,而不得的紫薇帝星剑。”
他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杨广。
果然,杨广听到紫薇帝星剑之名,身体猛地一震。
眼中光芒大盛,死死盯着那柄剑,喃喃道:
“紫薇帝星……朕的!此剑合该为朕所有!执此剑,当重掌山河,再展大隋天命!”
他身上的魔龙虚影,也兴奋地咆哮起来。
贺若弼阴声道:
“郭祭酒好眼力。此剑确与陛下有缘。
然,剑界坚固,如之奈何?先前我等合力,亦不能破其防御。”
郭嘉把玩着棋子,缓缓道:
“此剑既含帝星紫气,又以莲花为界,暗合佛门一念花开之意。
破界之法,无非两种:一者,以至纯帝道气运或紫薇星力共鸣,徐徐图之,此乃正法;
二者……以魔气、与清净、秩序截然相反之力,强行污染、侵蚀剑界根基,使其自行崩溃。”
他看向杨广:“杨帝身负前朝龙气,或可尝试以气运引动剑身共鸣,削弱剑界。”
他又看向典韦和张辽:
“至于魔气之力……恶来将军的血煞破灭戟意,文远将军幽冥鬼火,皆是对抗清净之力的上佳选择。
贺将军的玄冰魔煞亦能迟滞剑界流转。”
“那还等什么?”
典韦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杨帝,你赶紧去跟那把剑套套近乎!文远,老贺,咱们准备好,等那龟壳一弱,就砸它娘的!”
杨广深吸一口气,压制眼中狂乱,努力调动体内那残存的隋朝龙气,一步步走向石台。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魔龙虚影便凝实一分,发出低沉的龙吟,那柄帝王剑也嗡嗡作响,试图与紫玉长剑产生联系。
紫玉长剑似有所感,剑身光华流转加速,外层的莲花剑界光芒也明亮了几分,似乎在审视、在犹豫。
就在杨广走到距离石台仅三丈,剑界光芒开始明暗不定、似有松动迹象的刹那——
“轰!”
一道土黄色的山岳虚影,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狠狠砸在杨广与石台之间!
地面剧震,乱石穿空!
狂暴的气浪,将典韦震得踉跄后退。
“何方宵小?!敢抢你典韦爷爷的宝贝?!”典韦怒吼,双戟一摆,血色煞气冲天而起!
烟尘散去,秦琼、程咬金、薛仁贵三人身影显现。
同时伴随的,还有一道隐藏在虚空中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