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抱着陈瑶,紧随在林深身后,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她冰灰色的眼眸如同最警惕的哨兵,不断扫视着左右和后方,提防着任何可能从阴影中出现的危险。抱着一个昏迷的人长时间行走,对她的体力和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手臂早已从酸麻转为刺痛,再到近乎失去知觉的麻木,但她凭借着顽强的毅力硬撑着,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尽可能的轻而稳,避免惊动任何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
而林深右手拖着的那个简易拖架,在粗糙不平、布满碎石琉璃的地面上,发出持续而沉闷的“沙沙”摩擦声。这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沈念的晶躯在拖架上随着地面的起伏而微微晃动,她那冰冷的身躯在雷公锡杖明灭不定的光芒映照下,折射出破碎而迷离的光斑,如同一个沉默的、来自远古时代的守护者,又像是一个无言的、关于牺牲与命运的沉重符号。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不仅仅是体力的透支,更是精神的高度紧绷。林深需要不断消耗本就不多的精神力来精确引导锡杖,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左臂的晶化区域那冰冷的刺痛感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身的糟糕状态。女子抱着陈瑶,感觉双臂快要断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拖架的重量更是巨大的负担,林深右手的绳索几乎要勒进肉里,每向前拖动一寸,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时间在缓慢而艰难的跋涉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十几分钟,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却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身后的空间漩涡传来的低沉咆哮声,随着他们的深入而渐渐减弱,但取而代之的,是前方甬道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如同无数细小金属片在相互摩擦碰撞的奇异声响,以及那股与锡杖共鸣的、带着温热气息的金石能量波动,变得越来越浓郁,几乎形成了一种实质性的能量流,引导着他们前进。
终于,在拐过一个巨大的、洞壁布满了爪痕般狰狞空间裂痕的弯道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与外界废墟风格迥异的天然溶洞,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溶洞极其广阔,高度难以估量,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与外面废墟的焦黑、死寂、破碎完全不同,这个溶洞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异的、带着金属质感和生命温热的气息。洞壁并非普通的岩石,而是一种闪烁着微弱但持续金属光泽的、介于青黑色与深褐色之间的奇异材质,触手冰凉而坚实。这些材质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复杂而玄奥的、仿佛电路板又似神秘符文的凹陷纹路,那些纹路之中,不时有细微的、如同生物电流般的银色光芒一闪而过,仿佛整个洞壁都是某种巨大生物的活性外壳或精密仪器的一部分。
溶洞的地面相对平整,同样覆盖着那种奇异的金属材质,踩上去发出沉闷的金属回响。洞内没有明显的光源,但那些壁上游走的银色电光和空气中弥漫的、源自洞窟深处的微光,共同营造出一种幽暗而神秘的光线环境。
溶洞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已经干涸的池子,池底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某种类似琉璃与未知金属在高温下熔合后形成的、光滑如镜的暗红色物质,此刻正持续不断地散发出令人舒适的温热感,驱散着地下的阴寒。
而在溶洞的四周,靠近洞壁的位置,散落着一些巨大的、残缺的、形态奇特的金属骨骼残骸!这些骨骼呈现出与之前遭遇的阮家改造人相似的钛合金质感,但更加粗壮、更加古老、充满了蛮荒的气息,上面刻满了与洞壁类似的、但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的纹路,有些纹路甚至还在极其缓慢地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能量,发出微弱的脉动光芒。这些残骸的形态,有些像放大了无数倍的野兽肋骨,有些则像是某种巨大器械的传动结构,杂乱地堆叠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发生过的、不为人知的激烈冲突或宏伟造物。
而在溶洞的最深处,正对着他们进来的甬道口,靠墙的位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无数这种巨大的金属骨骼碎片、琉璃化的暗红色岩石、以及某种不反射任何光线、仿佛能吞噬光明的纯黑色晶体,以一种极其粗暴、原始、却又隐隐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奥规律的方式,堆砌、熔铸、嵌合而成的——粗糙、古老而巨大的祭坛!
祭坛的形态狂野而不规则,高达数米,散发出一种苍凉、厚重、仿佛承载了万古时光的重量感。
但最令人震惊,让林深和女子瞬间屏住呼吸的,是祭坛的最顶端,中央位置!
那里,赫然插着一柄……与林深手中紧握的雷公锡杖造型几乎一模一样,但通体呈现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由恒星内核锻造而成的暗金色泽,杖身天然缠绕的雷纹是纯粹而耀眼的金色、如同液态阳光在流淌,并且杖顶镶嵌的宝石是炽烈无比、散发出纯净白光、仅有鸡蛋大小的——另一柄锡杖!?
或者说,这柄暗金锡杖,才是真正的……原型?始祖?
更令人心神震撼的是,在这柄暗金色始祖锡杖的周围,虚空中,静静地悬浮着九枚拳头大小、缓缓地、以一种蕴含天地至理般的玄奥轨迹,不断旋转的、散发出不同纯粹颜色光芒的奇异光球!
这九枚光球,颜色分别是:璀璨的金、生机的绿、深邃的蓝、炽烈的红、厚重的褐、冰冷的银、神秘的紫、虚无的黑、纯净的白。
它们如同拱卫帝王的星辰,又像是构成某个庞大能量法阵的核心节点,围绕着中央的暗金锡杖,无声地运行,散发出磅礴而精纯、属性各异却又和谐共存的能量波动!那股与林深手中锡杖产生强烈共鸣的、浓郁到化不开的金石气息、秩序之力与生命温热,正是从这柄暗金色的始祖锡杖和这九枚神秘的光球之上,如同呼吸般散发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地方?”女子喃喃自语,冰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警惕与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她感觉自身的灵根在这浓郁而纯净的能量环境中,都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伤势的恢复也加快了一丝。
林深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雷公锡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锡杖正在微微发烫,杖身游走的银纹与暗红光泽流转加速,杖顶的蓝色宝石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激动地颤抖,在产生强烈的共鸣,在……朝着那祭坛顶端的暗金始祖锡杖,进行着一种无声的、源自本源的朝拜与共鸣!
溶洞死寂。
唯有金属洞壁上那些银色电光游走时发出的、如同无数细针划过玻璃的“滋滋”声响,以及空气中那九枚光球缓缓旋转时产生的、近乎无音的、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频共鸣。
那共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震颤,如同心脏搏动般规律,却又远比心脏搏动复杂千万倍。林深感觉自己的骨骼、血液、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随着这种震颤微微共振,左臂晶化区域传来的冰冷刺痛在这种共振下似乎被放大了,但诡异的是,全身其他部位的疼痛却因此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缓解。他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能量波动,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或许是“秩序”本身在这个封闭空间内的脉动。
手中的雷公锡杖,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震颤着。
那不再是单纯的嗡鸣,而是一种近乎“哭泣”或“朝拜”的、充满复杂情感的共鸣震颤。杖身那些银色的雷霆纹路疯狂地明灭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如同呼吸,与溶洞深处那座祭坛上隐约传来的、更加宏大而古老的韵律遥相呼应。杖顶的深蓝宝石内部,那些微小的电弧几乎要冲破宝石的束缚喷薄而出——而这些电弧之中,此刻已清晰可见地缠绕着一缕缕如同有生命般的暗红色丝线,那正是被林深胎记激活的逆蛇之力留下的印记。暗红丝线与银白电弧相互缠绕、渗透,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仿佛在演绎某种对立统一的古老真理。
杖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坚定不移地指向祭坛顶端那柄暗金色的始祖锡杖,如同磁石相吸,如同子体寻母,如同离乡多年的游子终于望见了故土的方向。
林深能感受到手中锡杖传递过来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渴望”与“敬畏”。那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几乎要握不住杖身,整条手臂都随着共鸣的节奏而剧烈颤抖,尚未完全晶化的肌肉纤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左肩的胎记更是灼热得发烫,暗红色的光芒透过他残破的衣物隐隐透出,在昏暗的溶洞中勾勒出一小片诡异的光晕,与锡杖杖身上流转的暗红光泽交相辉映,彼此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