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的冷光灯再次亮起时,林辰刚喝完一杯温水,指尖还残留着纸杯的温热。他看着重新坐在对面的沈砚和陆时,眼底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回来。
“赵立。”沈砚将名单推到林辰面前,指尖落在红色标注的名字上,“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保护伞,当年的片区副局长,你说他收受王启山五十万贿赂,压下十二起孩子失踪报案,还参与诬陷陆明——这些,有证据吗?”
林辰的目光落在“赵立”两个字上,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唤醒了某种沉重的记忆。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多了几分沙哑:“有证据。”
“什么证据?”陆时追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赵立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年哥哥陆明被诬陷时,正是赵立负责牵头调查,那份“篡改案卷”的结论,就是由他一手敲定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是哥哥真的犯了错,直到此刻才知道,这背后竟然藏着如此肮脏的交易。
“录音笔。”林辰说,“当年我藏在孤儿院杂物间地板下的,不仅有王启山虐待孩子的证据,还有赵立和王启山的通话录音。”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像是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是1999年的冬天,我刚被王启山打完,躲在杂物间里养伤。半夜的时候,听到王启山在外面打电话,语气恭敬得反常。我偷偷掀开地板上的松动木板,把藏在里面的录音笔打开——那支笔是陆明叔叔偷偷给我的,他说如果遇到危险,就把证据录下来。”
录音笔里的内容,林辰至今记得清清楚楚。赵立在电话里告诉王启山,已经把最近的三起孩子失踪报案压了下来,让他“收敛一点,别太张扬”;王启山则承诺,等“这批货出手”,就把剩下的二十万贿赂款给他。通话的最后,赵立特意叮嘱:“那个叫陆明的警察,好像在查你,你多注意点,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他弄走。”
“后来,陆明叔叔就被诬陷篡改案卷了。”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知道,这一定是赵立和王启山联手做的。他们怕陆明叔叔查出真相,就先下手为强,毁了他的名声,把他调离了岗位。”
沈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名单边缘,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起当年自己修改尸检报告后,赵立也曾找过他谈话,语气严厉地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还暗示他“有些案子,不是你能碰的”。当时他只觉得赵立是官僚作风,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心虚的表现。
“除了录音笔,还有别的证据吗?”沈砚问道。录音笔虽然关键,但时隔十几年,未必还能找到,就算找到了,也可能因为设备老化而无法播放,他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林辰点了点头:“赵立有个情妇,叫苏梅,当年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珠宝店。王启山送的五十万贿赂,赵立没有存银行,而是给了苏梅,让她用这笔钱扩大了店面。”
他说出了珠宝店的名字和地址,还有苏梅的身份证号:“我当年跟踪过赵立,看到他多次去珠宝店找苏梅,还听到他们谈论‘那笔钱’。后来我查过,那家珠宝店的注册时间,正好是赵立收受贿赂之后不久,注册资金刚好是五十万。”
“还有,赵立的儿子赵天宇,当年出国留学的费用,也是王启山出的。”林辰补充道,“王启山曾在日记里写过‘赵家公子留学经费已落实’,后面标注的金额,正好是三十万。这些,你们都可以去查。”
沈砚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技术队的电话:“老周,立刻核查两件事:一是调取1999年至2000年期间,市中心‘珠光宝气’珠宝店的注册信息和资金流水;二是查询赵立之子赵天宇的留学记录,重点核查其留学费用的来源。”
“收到!”电话那头传来老周急促的回应。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陆时看着林辰,心里五味杂陈。眼前这个男人,是杀害七个人的凶手,却也是揭露真相的关键。如果不是他,哥哥的冤屈可能永远都无法昭雪,那些被掩盖的罪恶,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些?”陆时忍不住问道,“在孤儿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赵立的事情一起说出来?”
林辰抬眼看向陆时,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不确定你们是否真的能顶住压力,把赵立拉下马。他在市局待了这么多年,人脉广、根基深,想要扳倒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必须先确认,你们是真的想为那些孩子讨回公道,而不是为了结案而结案。直到审讯的时候,我看到沈队长的眼神,看到你对哥哥的执念,我才知道,你们值得信任。”
“而且,”林辰的声音放得更低,“赵立是当年所有罪恶的保护伞核心。如果不把他扳倒,就算抓住了其他的小喽啰,也没用——他会动用关系,把事情压下去,甚至可能让那些人翻供。只有先把他拿下,才能彻底打破这个腐败的链条。”
沈砚点了点头,林辰说得没错。赵立作为当年的副局长,在体制内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如果不掌握确凿的证据,贸然动手,不仅可能抓不到他,还可能打草惊蛇,让其他的罪犯闻风而逃。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响了,是搜查队打来的。
“沈队!”电话那头传来搜查队队长兴奋的声音,“我们在孤儿院杂物间的地板下,找到了一支录音笔!虽然外壳已经生锈,但里面的磁带保存得很完整,技术队正在紧急修复,应该能提取到声音!”
沈砚的眼睛亮了起来:“好!立刻把录音笔送回技术科,让老周优先处理!”
挂了电话,沈砚看向林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录音笔找到了,只要能提取到通话内容,就能成为指证赵立的铁证。”
林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太好了。陆明叔叔当年没有白努力,那些孩子也没有白死。”
他的目光转向陆时,语气真诚:“陆警官,对不起。当年我知道你哥哥的冤屈,却因为害怕而没有站出来。现在,我把所有的证据都告诉你们,希望能弥补一点当年的遗憾。”
陆时看着林辰,心里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感慨。他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那些施暴者,是那些保护伞,是这个世界的不公。”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老周打来的。
“沈队,查到了!”老周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珠光宝气’珠宝店的注册资金确实是五十万,注册人是苏梅,资金注入时间是1999年11月,正好是王启山记录的‘行贿赵立’之后;赵立的儿子赵天宇,2000年出国留学,学费和生活费共计三十万,是由一家空壳公司支付的,而这家空壳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就是王启山的侄子!”
证据链越来越完整了。沈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林辰,谢谢你。”
“不用谢我。”林辰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我杀了人,犯了法,会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我希望,这些证据能让赵立这样的蛀虫,也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砚和陆时走出审讯室,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走廊里的阴冷。技术队传来消息,录音笔的修复工作很顺利,预计下午就能听到完整的通话内容。
“通知纪检组和检察院,立刻介入对赵立的调查。”沈砚语气坚定,“冻结赵立和苏梅的所有资产,控制相关涉案人员,不能让他跑了!”
“是!”身边的警员立刻应声,转身去传达命令。
陆时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释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哥哥是罪犯”的阴影里,活在对“完美英雄”的执念里。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哥哥当年的坚持是多么不易,那些被掩盖的真相是多么沉重。
“沈哥,”陆时转头看向沈砚,眼底带着明亮的光芒,“我们终于可以为我哥平反了。”
沈砚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仅是为你哥,也是为那些死去的孩子,为所有被不公对待的人。”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心里清楚,扳倒赵立,只是这场反腐扫黑行动的开始。赵立背后可能还牵扯着更多的人,更多的罪恶,接下来的路,依旧充满了挑战。但他不再犹豫,不再退缩——因为他知道,真相已经开始浮出水面,正义的力量正在集结。
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不再是隐藏在黑暗里的威胁,而是即将被揭开的罪恶冰山一角。这场从民间复仇开始的正义之战,终于正式升级为系统性的反腐扫黑行动。体制内的腐败环节被彻底揭露,那些曾经被掩盖的罪恶,终将在阳光之下,受到最严厉的审判。
下午三点,技术队传来了录音笔修复成功的消息。当赵立和王启山的通话声在会议室里响起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沉默了。那谄媚的语气、肮脏的交易、恶毒的算计,清晰地记录着当年的罪恶,也成为了指证赵立的铁证。
“立刻对赵立实施抓捕!”市局局长亲自下达命令,语气沉重而坚定。
警车呼啸着驶出市局大院,向着赵立的办公室疾驰而去。阳光洒在车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在宣告着正义的降临。沈砚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充满了坚定的信念——这一次,他们一定会将所有的罪犯绳之以法,还这个世界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