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你自己掂量着办，但请务必守住底线。”
话音未落，老爷子已挂断电话，动作干脆地抽出手机卡，从随身的旧背包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将那张SIm卡扔了进去。
盒内早有特制药剂，不过片刻，芯片表面便泛起斑驳锈迹，缓缓沉入底部，彻底报废。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只静静等待风暴来临的那一刻。
此时，高育良的窗外天色微明。
他握着电话，怔怔出神。
这部机子是他岳父极少动用的备用联络方式，只有在真正危急时才会启用。
太阳渐渐升起，晨光洒进房间，高育良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盯着手中那部老旧的手机，心头翻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变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仿佛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刺入胸膛，痛感迟来，却愈发清晰。
“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他低声喃喃，从床边站起，脑海中反复回放最近发生的一切。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一切，是否早有人精心布局？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像是被无形之手牵引着步入某个早已设好的局。
他用力甩了甩头，可思绪依旧纷乱如麻，仿佛陷入一张看不见的网，挣脱不得。
他伸了个懒腰，强打精神开始晨间例行活动，可方才那一通电话带来的震荡仍在脑中盘旋。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可眼下又找不到确凿证据，一切只是猜测。
左思右想，仍理不出头绪。
现实像一团乱线，越扯越乱，他只能无奈地再次叹了口气。
如今身边再无秘书林一凡，所有事务都需亲力亲为。
从前依赖惯了，如今骤然独自面对种种繁杂，多少有些不适应。
早餐过后，他再度见到了万子冲。
年轻人面色憔悴，眼底发青，显然没睡好。
矿业那边的事，终究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
高育良望着他，轻轻一笑。
“你这状态不大对劲啊，出什么事了？”
“我是说，你就没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变化吗？”
万子冲苦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面包咬了一口，却食不知味。
“领导，您看我现在这样，哪还有心思去分析大局？按理说，这些事我本该心里有数，可就算心里明白，又能怎样？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您说是不是？”
“我的产业还捏在别人手里，每天晚上闭上眼，都是噩梦。”
这话并非夸张。
近来接连不断的打压让他心力交瘁，精神几近崩溃。
若再持续下去，恐怕不只是事业受损，连人也会垮掉。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袒露心声的年轻人，高育良反而笑了。
“说实话，你跟你父亲当年真像。
遇到问题，总是一样的反应，一样的思路。
但我劝你现在不必太过焦虑——有些事，还没到非解决不可的时候。”
“眼下看着乱，其实局势并不复杂。
我们只要抓住关键时机就行。
至于你的矿产问题，目前还没有最终定论，别急着下结论。”
高育良这话一出，万子冲脸色更沉了几分。
他的公司合规合法，产业运营也无可指责，为何偏偏落到如此境地？难道真是自己不够努力？还是根基不稳？
这些解释他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
但与父亲不同的是，万子冲更能看清现实。
他略一沉吟，抬头看向高育良，眼中闪过一丝醒悟——眼前这一幕幕发展，竟与高育良早前的预判惊人一致。
“您是怎么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提前看出这些事的？之前您提过矿业可能会有麻烦，我还没当回事，可现在一看，还真是出了大事，而且问题比想象中严重得多，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啊？”
“我总觉得宁夏那边知道不少内情，可您现在又不肯把话说透，这让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越琢磨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高育良听了，轻轻一笑。
“年轻人，你还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实话讲，眼下的局势复杂得很，大家都在揣摩、都在观望，你说谁能真正看清全局？我们所能预料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我不是没想过各种可能，也摸过一些底细，但偏偏有些变数，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现在的局面，正在被某些人看在眼里，只是他们还没动。
我这么说，你能跟得上吗？”
“总之，你的处境虽然难，但还不至于走投无路。
先稳住，别急。
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察觉异常，到时候，大部分乱子也能压下去。”
高育良这番话，像是递了一颗定心丸。
可万子冲却咽不下去。
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让他坐立难安，连自己该想什么都理不出头绪。
饭后，高育良起身告辞。
万子冲也随手喝了口牛奶，正准备离开，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你就是万总吧？”
“我姓李，跟你父亲是同一年入伍的老兵，叫李长武，你也叫我李叔就行。”
“咱们能不能聊聊你那摊子事？我没别的目的……”
一瞬间，万子冲心头一紧，仿佛抓住了根浮木。
但他还是迟疑了——哪有陌生人一通电话就往跟前凑的道理？
李长武似乎听出了他的戒备，立刻接道：
“怎么，不信我？”
“说实话，现在这局面都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图你点钱，骗你能图出个啥？我犯得着吗？”
“你放心，你的产业已经快撑不住了，我不会冲着利益来的。
只要你点头，合作的事我马上就能办——开工批文，三天内到手。
你觉得我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
“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三个小时后，让你停工的那个关键人物，就会因为一点小事被停职调查。
这话要是假的，你现在就可以当我放屁。”
万子冲冷笑一声，直接挂断。
他或许懒散，或许混日子，但脑子不傻。
这话听着像救星，细品全是漏洞。
真要有这种能耐的人，怎么会主动打电话找上门来？就算那人真要出事，顶多也是内部风声走漏，提前打了招呼，哪有说得这么神乎其神的？
难道他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万子冲只觉得对方把他当成了三岁小孩，那种被轻视的感觉，憋闷得让人想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