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楷不想和人做口舌之争,但这竖子,似乎追着他做口舌之争。
什么意思?这竖子又想趁虚而入?
好生讨人厌的一个人,就像一只苍蝇,闻着味儿就来了,又挥之不去!
沈楷真想下令将他砍了,一了百了。
可他不是轻易能动的,尤其在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
沈楷憋着气,“让开!”
甚至很有礼貌,连滚都不用。
郭妡从屋里出来,冷着脸,“喊什么?”
沈楷一见这神色就心慌,再听这冷言冷语,全是冲他来的,心里慌张更甚。
“妡儿,孤是不得已。”他苦着脸上前,想握住郭妡的手好好狡辩。
郭妡直接将手背在身后,“殿下觉得我很好骗?”
沈楷拉空之后,又想干脆将人抱住哄,郭妡却推了他一掌,差点把他推下台阶。
冷着声儿道:“殿下有好多苦衷呐,我如何懂?不过我也不想懂,殿下请回,我不想看见你。”
说罢指向大门外,直接赶人。
沈楷如何会走呢。
中庭还有贺兰仕晖看着呢,这会儿被赶走岂不是个笑话?
中庭里,也确实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本不含嘲讽,可听在沈楷耳朵里怎会不是嘲讽?
他稳住身形后,怒而逼近。
四个武婢立马挡在他身前,其他随从亦从院子各处迅速钻出来。
沈楷的侍卫还在外头受盘查呢,里头就他与万全等几个内侍,瞧着格外势单力薄。
他心底的恐慌在这形势下,逐渐放大。
果然就应了他的猜想啊!
她有了自己的人,他都得开始瞧脸色!
回首看,悔不该。
悔不该让她有爵位,更不该让她有官!
自封乡君开始,她似乎就不再是那个任他摆布的,需夹着尾巴逃命的人。
她回馈的真心都基于对他心意的探知。
一旦他松懈给予她爱,她就可轻易抽离对他的爱。
终究不是当初对裴玄止一般纯粹。
似永远保留一分清醒,用这清醒患得患失。
沈楷紧紧握拳,可这世上哪个女人这样离经叛道,不准他这堂堂太子有别的女人?!
要他始终只和她在一起!
偏她连说都不说这话,只一味的不要他了。
这岂非要反了天?!
沈楷目光森寒盯着郭妡。
“你休想,你如今不过是县主,就妄想与孤划清界线?世上事岂有这么容易?妡儿,你忘了孤是太子,是大弘的储君!你若不顺着孤一些,孤迟早将你的爵位官位全下了!”
他遇事就威胁惯了,开口又是这个调调。
郭妡只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沉默看了他好一会儿。
忽而冷笑,潜藏一丝心寒。
“沈楷,是你忘了我的爵位是怎么来的,我的官位又是怎么来的。你如今又拿权势压我?你有什么不得已?无非是陛下不愿你太过亲近我,为你挑了环肥燕瘦二十名嫔御,你借着不敢不孝的名义,乐不思蜀罢了,何必这样冠冕堂皇?!你说你逼不得已不能出宫,可现在你如何又能出来?!”
郭妡起先还平静,说到后头似气极。
抬手分开身前的武婢,几步走向沈楷,气势逼人。
探手在他腰间一把拽下那白玉佩。
这番动作惊醒处于心虚恍惚中的人,手还没撤回便被沈楷抓住。
“你想做什么!”
沈楷慌张地扫过她掌心的玉,越心虚反而越大声。
郭妡眼底流露倔强,“你不配,我不给你了。”
“送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沈楷慌忙夺过那玉塞进怀中。
“为何不能?”郭妡仿佛不想再讲道理,伸手就在他怀中翻。
从前这个动作,皆是旖旎,现在,不敢有一点心猿意马。
沈楷死死抓住她两只手,中庭两人眼底一个比一个幽深,刚要动,她已经用力挣开。
反手掐住沈楷手腕,飞快掏出玉佩。
一身蛮力,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很能顶事。
沈楷眼底猩红,却又没一点法子,只能沉声呵斥,“别闹了!”
“我闹?”郭妡紧紧攥着玉佩,笑得凄迷。
“那殿下便回去将我的爵位和官位都下了吧,不过,我的爵位是陛下所赐,殿下仅为太子,恐怕改不了陛下的圣断,就请殿下先登上大宝再说吧。
至于这官,不做也罢,往后我什么都不管了,也什么都不要了。
我是个不受待见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喜欢,我这就回川州去,再不来长安,免得影响了陛下和殿下的父子之情,又影响了殿下和东宫妻妾的夫妻之谊。”
说罢,郭妡转身进屋,将东西收拾得乒乓作响。
沈楷被拦在外头不得入内,急得跳脚,“是孤失言!妡儿莫生气,你叫孤进屋,孤再与你拌嘴孤就是狗!“
这几句话骂得,和指着鼻子骂他忘恩负义没差别。
她第一个爵来自安抚郊州难民,实际是收拾他的烂摊子。
第二个爵位是救他命,诛杀乱臣贼子。
她的官,是她为他的江山社稷风吹日晒几个月,他却在长安抱着她的替身夜夜笙歌,让她成为长安城的笑话,他私心有愧的结果。
哪一边都不是他能拿来威胁她的。
以她的脾气,只生气到现在这个程度,都是心底还有他,给他留着脸。
毕竟没像上次在南山脚下,直接两个耳光甩在脸上。
沈楷闭眼,都怪他没看明白,还口不择言!
“孤不动你,孤不会动你,等孤登上大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皇后孤也给你,别生孤的气可好?”
他承诺倒是脱口而出,除了万全等几个内侍震惊一下,其他人毫无反应。
仿佛“皇后”两个字是路边野草一般常见的,根本没当回事。
该拦的还在那站着。
屋里的人收拾的声响也没有分毫停顿。
没人尊重他堂堂太子。
没人尊重他冒天下大不违的许诺。
于是,盛怒的目光瞪向几个武婢。
“滚开,再敢拦孤,孤把你们都杀了!”
又瞪万全等人,“都是死人吗?给孤弄走!!”
万全瞥一眼一动不动看了半天戏的贺兰仕晖,只觉得,自家太子失态得不能直视。
同朝君臣,往后怎么在平凉侯跟前抬得起头。
可已经闹到这个份上,总得有个结果。
万全朝几个内侍使眼色。
他们一动,几个随从也动。
似乎眼前人不是天下未来的主人,不是能对普通百姓生杀予夺的统治者。
就连段回青都揣度着沈楷的态度,拦得死死的。
沈楷气急败坏踹了几人几脚。
几人就受着,仍然不让开。
贺兰仕晖侧眸看任长风,“不去帮你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