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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任长风没再推辞。

拉宽一点索扣,直接套在身上。

哪怕隔着好几层衣裳,依旧有一股心颤的感觉。

任长风随时握着刀把的手,更紧几分。

从前掌心从不出汗,现在却只觉得热汗涔涔。

幸好,刀把上缠着粗布,吸汗快,不至于滑手。

他将脊背挺得笔直,拼命赶走心底那抹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

内院墙上,铁爪勾住石瓦的一声轻响传入耳中。

任长风的眼刹那如鹰目,利箭般射过去。

勾住墙头爬上来的那两名刺客,落地就被大网缚住。

内院墙外还有六人,被一拥而上的侠客和亲卫们围住。

一瞬间,整座别院灯火通明。

近百亲卫举着火把照亮半片夜空。

别院外头,山南的勇士从山中冲出来。

手拿弯刀将别院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来此的人,插翅难逃。

但要抓活的,就不能上去乱拳打。

实在抓不了活的,才考虑往死里弄。

任长风紧密关注各处动静,八个已经找见了,还有八个在暗处藏着,危险并没有解除。

另一边窗户传来异动,是在搏斗的动静。

在他听见的瞬间,屋里弩箭上膛的声音也传进耳朵。

任长风推开窗,一跃入内。

见她手上稳稳端着弩,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便不多啰嗦交待,只抽出长刀守在她跟前。

外头打得乒乒乓乓作响。

偶有一两支飞镖破窗飞进来,都被精准击落。

他出刀极快,即便没有当初行刺沈楷的剑法飘逸迅疾,也拥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速度。

郭妡端着弩都没机会出手。

她没有屋外的视野,贸然出手,一不小心容易将箭矢射出窗外误伤队友。

幸好外头武婢支援迅速,没多久,两个刺客被就地格杀。

只是为了创造撤退机会,躲在暗处的剩余六人,放了一把火。

从后头农具房的方向,冒出一股浓烟。

原本正愁找不到他们在哪里,随着这股浓烟升起,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郭妡使个眼色,窗外众亲卫拔腿就往那边去。

山南建筑,石瓦和茅草屋顶都有。

连续干了许多天,火势极猛。

郭妡早想到过这个问题,先前就在各大院之间做了隔火带。哪里着火,都只会在那一方围墙里,蔓延不到别的地方。

但也需要分一些人手去救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起风吹得火舌乱窜,或是吹出去一些火星点燃山林,那就能一把火烧到张家村去。

现在可没有后世的救火设备,救火全靠人力,直线距离三十里左右的张家村肯定在波及范围内。

郭妡瞧着冲进屋里的四名武婢,将弩绑在手上。

然后朝任长风道:“赶紧组织人手灭火,有她们在我跟前,没什么危险,你出手擒住一个刺客就足够了,明日叫人送回长安,送到沈楷跟前去。”

任长风一直在和沈楷保持联络,兢兢业业做个细作。

他送去的人,送去的书信,沈楷天然就会更相信几分。

何况,这次不是栽赃陷害,而是事实,经得起任何查验。

她有自知之明,沈楷肯定不会因为她跟皇帝翻脸。

对于和权力有关的一切,他无比清醒。

可他心里未必会舒服。

她本就身陷险境,皇帝还假意救她,实则杀她。

在他眼里,就是先来一个“棒打鸳鸯”,后又要他“寡凫单鹄”。

诚然,这对父子有很深的感情基础,也有至尊权力的纠缠,很难轻易反目。

但她可以让他们心底互相猜疑,持续累积芥蒂。

直到有一天对彼此充满失望,貌合神离。

毕竟,沈楷多难得才触碰到“爱情”,多难得才名正言顺拿到近乎至高的权力。

还没好好体会到那滋味呢,就各种一波三折,她可不得借机放肆挑拨?

眼前,任长风已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莫土司和毛夫人等也急匆匆赶过来。

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蠢人。

从冲昏脑子的仇恨里走出来后,多半都能想明白。

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只能抱恨黄泉。

山南的人接手救火,郭妡的人手搜寻起刺客来,效率就高多了。

但那些刺客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士,眼见不敌就自己抹脖子。

现下灯火通明,郭妡抬手就放箭,瞄着刺客的双手射。

任长风见机狠狠掐住刺客双腮,防止他咬舌或舔毒自尽。

藏在牙齿里的毒丸那些,现在这个时代没技术,无法实现。

可藏在指甲、吊坠、衣襟上的毒,却是可以做到的。

死士们不想沦为阶下囚,一抬手或一低头就能舔到,从而将自己毒死。

忙活好一会儿,总算抓了个活口。

亲点伤亡情况,一百多人战十多个,并无阵亡的亲卫,这就很好。

候天亮,火也扑灭了。

张花第一时间来瞧她,见安然无恙才放心。

抓着她的手想叹息几句,又怕是丧气话。

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能一鼓作气,不能半途而废。

尤其不能影响女儿的心态。

所以只化作几下轻抚,在她手背。

郭妡亦拍了拍张花的手背,“阿娘别怕,我可以护你们周全。”

张花扬起唇角,重重点头。

太阳出来时,毛夫人派人护送张花等人回张家村。

翻山过去,掩人耳目。

只留郭妡等人在山南,继续做人质。

刺客启程还京的第三日,崇安长公主才姗姗来迟。

休整一日,君元度就带人入山南谈判。

毛夫人拒绝见面。

君元度隔一天递一次帖子,连续四次都没人搭理。

第十天,先陈兵两千人在山南寨外五里,毛夫人放话此事与朝廷无关。

崇安长公主也配合做戏,什么申明都不听,就在那围着,还日益增兵。

陈兵五日后,十一月过到月底。

西南大雨,气温骤降。

郭妡终于穿上了崇安长公主亲手缝的棉衣。

摸着那滑溜溜的料子,不由想起上一世的电视剧里,诸葛丞相一腔壮志,皇叔却在后头编草帽。

眼下场景何其相似啊。

嘴角不能自抑地抽了下。

“可以放人进来了,见一见,打哈哈就是。”

郭妡放下手,扯抻被摸皱的料子,摇摇头。

再不放人进来,朝廷就要起疑了。

毛夫人没多废话,叫人给君元度回信,同意相见。

君元度带着两位随从入山南,溜达一圈就走了。

对外就说没谈妥。

所有人都不急。

唯独贺兰仕晖什么都不清楚,只察觉有些不对。

例行议事,他坐得笔直端正,两手搁在膝上,双目炯炯盯着崇安长公主。

“殿下来西南,究竟想做什么?”

崇安长公主闻言回视,来回倒腾手里的暖炉,蓦地一笑,“别问,自有你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