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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高度不断降低,季远征透过舷窗,紧紧盯着地面。

当他看到那闪烁着蓝色顶灯的救护车,以及车旁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和担架床时,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稍稍落下半分。

他立刻俯身,在妻子几乎被汗水泪水浸透的耳边,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低语:

“月儿,我看到了,医生就在下面,都准备好了……再坚持一下,最后一下……”

孟月明此刻已近乎虚脱,持续的剧痛和与身体本能的对抗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和脸颊,眼神涣散,意识在模糊的边缘徘徊,只能凭借残存的意志力死死咬住嘴唇,抵御着那一波强过一波、催促她用力的强烈冲动。

就在这时,机身猛地一震。

起落架触地了!

伴随着轮胎与跑道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和剧烈的颠簸,孟月明喉咙里终于抑制不住地冲出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痛苦与释放的低吼。

季远征的手臂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冲击而来,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而震撼的错觉。

自己这双能驾驭钢铁猛兽、能在战场上稳如磐石的手,竟快要抵挡不住怀中这个小女人体内迸发出的澎湃力量!

他心惊肉跳,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心疼、敬佩与崇高敬意的情感汹涌澎湃。

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单手将月明更加紧密地搂在怀里。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仿佛在这一刻,他们的生命与意志也完全连接在了一起,共同面对着这最后的冲刺。

飞机终于在跑道上减速、滑行,最终稳稳停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舱门被从外部打开,两名穿着白大褂、动作迅捷的医生抬着简易担架,在乘务员的引导下快步冲了进来。

他们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商务舱那一片狼藉却又异常安静的角落。

“这里!快!”

季远征立刻喊道,声音带着急切。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用那双刚刚还在与生命之力抗衡的手臂,极其小心却又无比迅速地将虚软无力的孟月明从座椅上横抱起来。

她的身体滚烫而湿冷,让他心碎。

他快速将她安置在担架上,随即迅速脱下自己的军用大衣外套,仔细盖在她身下,掩去狼狈,只露出那张苍白脆弱却依旧难掩坚毅英气的美丽脸庞。

“快!快!她马上就要生了!”

季远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他一边催促着医生,一边紧紧跟在担架旁,目光一秒也不敢离开妻子。

两名医护人员训练有素,抬着担架,在季远征的护卫下,如同离弦之箭,迅速穿过刚刚安静下来的机舱通道,冲下舷梯,直奔等候的救护车。

在他们身后,乘务员迅速而专业地开始清理月明之前的座位,更换毯子,擦拭痕迹,动作麻利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舱内广播响起,轻柔地提示乘客们可以开始拿取行李准备下机。

后面的乘客们开始起身,打开行李架,相互间低声交谈着行程安排,脸上带着旅途结束的轻松与日常。

他们或许注意到了前面短暂的骚动,但无人知晓,就在几分钟前,就在这架航班上,一位坚强的母亲,是如何在万米高空,经历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生命博弈。

日常与非凡,在这狭小的机舱空间里,擦肩而过,互不相扰。

而此刻,救护车的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孟月明一直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在接触到担架的瞬间,那苦苦支撑、强行忍耐了数小时的堤坝轰然倒塌。

她不再对抗,也不再犹豫,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全力以赴地用力!

她死死咬住季远征盖在她身上的、带着他体温和熟悉气息的军用外套,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痛呼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然而,就在这几乎是豁出一切的用力过程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取代了部分难以忍受的胀痛。

那是一种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痛感,但伴随着每一次用力,那种源自内部的巨大压力,竟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

就像堵塞已久的河道终于被汹涌的洪水冲开了一个缺口,所有的压力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一旦可以放开手脚、不再需要拼命忍耐和抑制,孟月明发现,就连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也变得可以承受了。

一切都有了明确的方向和盼头。

将孩子生出来!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地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

她不再哭泣,不再呻吟,甚至抿紧了嘴唇,连一点声音都不再发出,将所有残存的力气都集中到了那场无声的战斗。

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观察着她的季远征,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状态的变化。

他看到妻子停止了无意识的哭喊和扭动,转而变成了一种沉默而决绝的用力姿态,那双原本因痛苦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光芒。

“医生!快!我太太忍不住了!”

季远征立刻抬头,语速极快地向正在匆忙准备器械的医护人员汇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她已经到预产期,上飞机前就痛了很久,在飞机上破水了!我刚才在飞机上已经摸到胎头了!她现在正在用力!快帮她接生!”

医护人员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临产护送,没想到情况如此急迫。

听到季远征说胎头已露,两名医生脸色一凛,动作瞬间再次提速。

拆分娩包、戴无菌手套、铺无菌单……

车厢内空间狭小,动作难免有些局促。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铺开无菌单,手套还没完全戴妥帖的刹那,一直紧绷着力气的孟月明,身体忽然松弛了下来。

她脸上那因用力而憋胀出的潮红迅速褪去,恢复了近乎透明的苍白。

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紧咬外套的牙齿也松开了,她不再用力,也不再有任何哭叫的迹象。

整个人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马拉松,从极致的动态紧绷,骤然进入了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虚脱后的空茫状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季远征心头一紧。

为首的医生经验丰富,见状立刻示意另外那名女医生:“快检查!”

女医生迅速地掀开季远征那件盖住孟月明下身的外套,小心而轻柔地褪下她早已被羊水和汗水浸湿的裤子。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季远征倒抽了一口气。

一个湿漉漉的、黑发茸茸的小小头颅,已经完整地、安静地娩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