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接过沉甸甸的酒袋，认真道谢：“谢谢。”
“不用谢我，记得你欠我个人情就行。”凯撒摆摆手，重新拿起他的诗集，仿佛刚才只是随手送出了几瓶矿泉水，“祝你好运。副校长那关，可不好过。”
沈炼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凯撒。
“对了，凯撒。”沈炼的语气很自然，像随口一问，“麻生真……她后来怎么样了？你安排好了吗？”
凯撒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沈炼，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一丝释然，也有郑重。
“麻生真……”凯撒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将诗集轻轻合上，放在一旁。他站起身，走到酒柜旁，给自己重新倒了小半杯酒，这次没加冰，一饮而尽。
酒精似乎让他能更顺畅地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已经安全了。”凯撒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我履行了承诺。加图索家族的力量安排她去了德国，慕尼黑大学，她一直想学的专业。所有费用、住宿、身份问题都已经解决，会有人暗中照应，确保她不会再被卷入我们这些事情里。”
他顿了顿，看向沈炼，眼神认真：“她走之前，让我务必转达对你的感谢。她说……她这条命是你给的。”
沈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她没事就好。那女孩……不容易。”
他想起了那个在东京便利店打工、眼神清澈又带着点倔强的女孩。想起了她被猛鬼众抓住，面对威胁和死亡，依然咬牙没有出卖凯撒他们行踪时的样子。也想起了自己接到诺玛紧急情报，赶到那处废弃仓库时看到的景象——女孩被绑在椅子上，枪口已经顶住她的额头，凯撒、楚子航他们被火力压制在掩体后，目眦欲裂却无法突破。
千钧一发。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抬手，神罗天征的斥力场精准地弹飞了那个持枪的暴徒，顺便掀翻了半个仓库的杂物。然后瞬身过去，解开了女孩身上的绳索。整个过程快得几乎没人看清。
对他而言，那只是任务途中顺手为之。但对那个叫麻生真的女孩，对当时被困的凯撒他们来说，那是生死一线。
凯撒看着沈炼平静的脸，忽然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沈炼，刚才我说你欠我个人情，那是玩笑。”他走回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杯的杯沿，“其实，是我欠你的。欠你一个大人情。”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在东京，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麻生真已经死了。而我……我答应过要保护她，带她离开那里，却差点看着她死在我面前。那是我凯撒·加图索的失败。”
他的声音里带着属于他骄傲底色的一丝沉重：“你救了她，不仅是救了她的命，也是……替我挽回了我的承诺和尊严。所以，这几瓶酒，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你需要，整个酒柜搬空都可以。”
沈炼看着凯撒。这位加图索家的贵公子，学生会的皇帝，此刻卸下了平日里的张扬和高傲，显露出内里重诺和骄傲的一面。他欣赏这种人。
“事情过去了，人没事就好。”沈炼的语气依旧平淡，“我救她，是因为她不该死，而且她够勇敢。与你无关，也不必算作人情。”
凯撒却坚持地摇了摇头：“对你来说或许如此。但对我来说，这是必须记下的事情。我凯撒·加图索，恩怨分明。你帮过我，这份情我认。以后有需要加图索家，或者我个人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说得很郑重，不像客套。
沈炼知道，对于凯撒这种人，这种承诺有相当的分量。他没再推辞，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男人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
“那么，”凯撒重新恢复了那种略带玩味的笑容，“祝你下午在钟楼一切顺利。希望副校长那老家伙看在这些酒的份上，别太为难你。不过……以他的脾气，难说。”
“我会见机行事。”沈炼提了提手里的酒袋，“谢谢你的酒。”
这一次的感谢，含义似乎更深了一些。
凯撒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他的诗集，但目光却没有立刻落回书页上，而是看着沈炼提着酒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
凯撒端起空了的酒杯，对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看了看，低声自语：“麻生真……沈炼……路明非和那个日本女孩……呵，这学院里，有意思的人和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忽然觉得，也许平静的校园生活，并不会持续太久。而沈炼这个深不可测的家伙，或许会在其中扮演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
沈炼离开凯撒的宿舍，手里沉甸甸的酒袋提醒着他下午的“重任”。
麻生真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但凯撒的态度让他觉得，在这所学院里，并非所有人都是校董会那样的利益动物。至少，凯撒·加图索，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原则。
这让他对接下来的计划，稍微多了点信心。
他看了看时间，离和昂热校长约定的下午还有一段时间。他没有回宿舍，而是提着酒，在校园里随意走着，整理思绪。
副校长弗拉梅尔，炼金术大师，守夜人。如何打动这样一个脾气古怪、痴迷酒精和炼金术、对世俗权力毫无兴趣的老怪物？
酒是敲门砖，但光有酒恐怕不够。昂热校长说过，得拿出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或者证明自己值得他教。
自己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
超越常规的“言灵”（忍术）？轮回眼的神奇？还是……自己身上可能涉及的、连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秘密？
或者，直接表明目的，为了救治绘梨衣那种特殊而棘手的血统问题，这本身是否就是一个能引起炼金大师研究兴趣的难题？
沈炼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到了靠近钟楼的一片小树林边。抬起头，已经能看到那座古老钟楼的尖顶，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里是副校长的地盘，也是卡塞尔学院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下午，他就要和昂热校长一起，去敲开那扇门了。
沈炼掂了掂手里的酒袋。
希望这些“敲门砖”，足够硬吧。
他转身，朝着和昂热约定碰面的地方走去。
脚步平稳，眼神平静。
无论面对的是嗜酒的守夜人，还是高深的炼金术，抑或是绘梨衣那复杂的血统难题，他都会一步步走下去。
为了承诺，也为了那些他在意的人，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钟楼的阴影，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