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这不是夜晚那种缺乏光线的暗，而是一种连光这个概念都被剥夺了的虚无。
红衣大主教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又像是被封进了一具厚重的铅棺。他引以为傲的感知力，在这个领域内被压缩到了极致，甚至连伸出去的手指都感觉不到气流的波动。
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自从接受神血洗礼，晋升为红衣大主教以来，他已经几十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了。他是神的代言人，是光明的行走者，从来都是他将绝望赐予异端，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扮演这个无助的角色？
“这就是你的神国吗？”
大主教试图发出声音，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个黑暗领域里竟然传不出去，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咯咯声。
噗嗤。
没有任何征兆。
一把冰冷的利刃切开了他的左肩。
剧痛迟钝了一秒钟才传导到大脑。那把刀太快了，快到痛觉神经都来不及反应。
“啊！”
大主教惨叫着向后退去，手中的权杖疯狂挥舞，试图逼退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神圣新星！”
他透支着体内残存的灵力，试图释放一个全方位的爆发性法术。
然而，权杖顶端的红宝石只是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红光，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随即彻底熄灭。
这里的规则，不允许光的存在。
“省省吧。”
林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慵懒。
“在这个领域里，我就是唯一的规则。”
噗嗤。
又是一刀。
这一次是大腿。
锋利的刀刃切断了肌肉纤维，甚至在那坚硬的骨骼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鲜血喷涌而出，但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连鲜血的温度都瞬间被吞噬。
大主教踉跄着跪倒在地。
他不是不想反击，而是根本找不到目标。
林渊就像是一个幽灵，融化在这片永夜之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避开了大主教的要害，却又在他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不是战斗。
这是凌迟。
“出来！你给我出来！”
大主教歇斯底里的大吼着，他的精神防线正在一点点崩溃。
比起肉体上的疼痛，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你就只会躲在暗处偷袭吗？这就是你的强者尊严吗？”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
不是从四面八方，而是就在他的正前方。
大主教猛地抬起头，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他能感觉到，那个恶魔就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强者尊严？”
林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们神佑会屠杀平民的时候，讲过强者尊严吗？你们把活人当做祭品献给那些怪物的时候，讲过强者尊严吗？”
“住口！那是神！那是伟大的进化！”
大主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疯狂的反驳。
“那是人类唯一的出路！只有接受神的恩赐，我们才能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活下去！”
“恩赐？”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扼住了大主教的喉咙，将他从地上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那种触感，粗糙、坚硬，那是布满龙鳞的手掌。
林渊凑到大主教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见没见过养猪场？”
大主教拼命挣扎着，双脚在空中乱蹬。
“农场主给猪喂饲料，给它们打疫苗，甚至给它们听音乐。在猪看来，这也是恩赐。但农场主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在过年的时候，肉质能更鲜美一点。”
林渊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入了大主教的心脏。
“你胡说……神是高维生命……神是……”
“神是寄生虫。”
林渊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你口中的神，不过是门后那些想爬出来的寄生虫。它们贪婪，饥饿，渴望着这个世界的血肉。而你们，不过是它们圈养在门这边的储备粮。”
“不……不可能……”
大主教的信仰开始动摇。他想起了每次接受神降时，那种灵魂被撕裂、被吞噬的痛苦。以前他以为那是凡人承载神力的代价，但现在听林渊这么一说，那分明就是……进食。
“而我。”
林渊松开手，任由大主教摔在地上。
“我吃掉了它们。”
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大主教的世界观。
吃掉……神？
这个凡人，竟然把那些伟大的存在当做食物？
“你……你是魔鬼……”
大主教瘫软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虚空，嘴里喃喃自语。
他的道心碎了。
支撑他几十年的信仰，在这一刻崩塌成灰。
“玩够了。”
林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起来。
黑暗开始涌动。
林渊并没有解除领域，而是将周围所有的黑暗元素，全部凝聚到了手中的长刀之上。
那把刀不再是黑色，而是开始发光。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光芒。
黑色的光。
这是【烛火】的力量，是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规则逆转。
林渊将全身的灵力，连同这片领域的力量，全部压缩在这一刀之中。
刀身在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一把贯穿天地的黑色光剑，在林渊手中成型。
大主教抬起头，看着那把悬在头顶的黑色光剑。
在那剑锋之上，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意，只有一种宏大、浩瀚、无可匹敌的神性。
是的，神性。
比他供奉的那尊神像，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教皇，都要纯粹得多的神性。
那是属于这个世界原本的主宰，属于远古神话中万灵之首的威严。
“原来……这才是神……”
大主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他追求了一辈子的成神之路，到头来，却发现真正的神就在自己面前，并且正举起屠刀准备杀他。
何其讽刺。
“不……这不是谋杀……”
大主教看着那落下的光剑，绝望地喃喃自语，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
“这才是神罚……你才是神……”
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那终结一切的黑暗。
林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已经疯癫的老人。
他没有任何怜悯。
对于这种为了力量出卖种族、残害同胞的败类，死亡是唯一的归宿。
林渊手腕翻转，黑色光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斩下。
在剑锋触碰到大主教额头的前一瞬间。
林渊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
“下辈子，信点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