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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现代神侦探古代小捕快 > 第7章 绸庄焚尸案之口供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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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绸庄焚尸案之口供博弈

州府大牢深处,专用于审讯重犯的石室阴冷彻骨,潮湿的水汽顺着斑驳的石壁缓缓滑落,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一小滩暗色的水渍。墙壁上孤零零挂着的几盏油灯,灯苗不安分地跳跃着,投射出昏黄摇曳的光,将室内寥寥数人的身影拉扯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鬼魅般舞动在冰冷的石壁上。空气里凝固着厚重的霉味、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赤焰匠吴老七被几根粗重的铁链牢牢锁在房间中央一张特制的、满是污垢和深色印记的木椅上,脑袋低垂,杂乱的灰白头发如同枯草般披散下来,几乎完全遮住了他那张焦黄阴鸷的面容。从被捕入狱到此刻被提审,他始终紧咬牙关,如同哑巴,未发一言,用彻头彻尾的沉默,对抗着周遭的一切,像一块被遗弃在幽暗河底、历经千年冲刷也未曾改变分毫的顽石。

刑房派来的老胥吏已经试过几种不算过分、却足以让人皮开肉绽的常规手段,汗水浸湿了胥吏的后背,除了在吴老七身上增添了几道新鲜的血痕和淤青,换来的只有他几声压抑的闷哼和更加深沉的缄默。他仿佛早已将肉身与灵魂一同掷入了无间地狱,生死荣辱,皆已置之度外。

张猛抱着肌肉虬结的双臂,如同一尊铁塔般靠在厚重的铁门边,看着椅子上那副油盐不进、死硬到底的模样,浓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瓮声瓮气地对着身旁阴影里的林小乙低声道:“小乙,这厮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寻常的敲打撬不开他的嘴,怕是得下点猛药才行!”

林小乙静立在光影交织的晦暗处,目光如同古井寒潭,平静无波地审视着那个被铁链束缚的身影。他没有急着上前威逼利诱,而是在脑海中再次飞速地梳理着所有已知的线索碎片:那精准致命的一刺,那构思精巧、近乎完美的密室布置,那特制且来源蹊跷的“石脂水”猛火油,还有柳青验出的、指向性极强的“青金刚玉砂”粉末。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核心——眼前之人,是一个极度依赖自身技艺、并深深以此为傲的能工巧匠,甚至可能带有某种偏执。

他抬手,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示意满头大汗的老胥吏和其他负责记录的文吏都暂且退到门外等候,只留张猛一人在门口策应,以防不测。沉重的铁门发出“嘎吱”轻响,重新合拢,审讯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更显得空旷而死寂。

林小乙缓步上前,并未直接逼近到吴老七面前施加压力,而是停在了离他几步之外,一个既能清晰观察对方细微反应、又不会过度激起对抗的距离。他的声音平稳舒缓,听不出丝毫审讯官惯有的疾言厉色与压迫感,反而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吴老七,或者说,看在你这身本事的份上,我该称你一声‘匠人’吴七?”

吴老七低垂的头颅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幅度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回应。

林小乙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纯粹技术层面的品评意味,仿佛在鉴赏一件作品:

“锦绣绸庄库房,后墙那扇通风窗下的活动隔板,构思之精巧,与窗框结合之严丝合缝,表面伪装之天衣无缝,堪称木工活计里的绝品。若非对建筑榫卯构造和精细木工有着极深造诣之人,绝难发现,更遑论制作。还有那用以牵引窗内门闩的细丝,近乎透明,却坚韧异常,绝非市面上能随意购得之物,想必是你独门秘法特制。这一手‘隔空锁门’的绝活,瞒天过海,着实堪称一绝。”

他敏锐地注意到,吴老七那一直低垂的头颅,似乎极其缓慢地、抗拒般地抬起了一线,杂发缝隙中,隐约有目光闪烁。

“还有那柄取人性命的凶器,”林小乙继续娓娓道来,语调依旧平和,仿佛在与一位匿名的同行探讨技艺难点,“薄如柳叶,利可断发,韧而不折,看其形制,似乎是专为穿透人体肋骨缝隙、直抵心脏要害而设计打造的吧?出手如此干净利落,一击毙命,想必是阁下亲手锻造、反复淬炼的得意之作?这等对力度、角度、材质的精准把握与狠辣决断,寻常铁匠,怕是望尘莫及。”

吴老七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像是被强行压抑在胸腔里的哼声,分不清是下意识的嗤笑,还是某种被说中心事的躁动。

然而,林小乙话锋陡然一转,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其中却骤然多了一丝冰冷锐利的锋芒,直刺核心:

“可惜啊可惜,百密终有一疏。你自诩算无遗策,行事天衣无缝,却偏偏留下了三处致命的破绽,着实辱没了你这一身来之不易的好手艺。”

他沉稳地伸出第一根手指,目光如炬,锁定吴老七开始微微僵硬的脊背:“第一,那特制的‘石脂水’猛火油,燃烧起来固然迅猛暴烈,温度极高,足以瞬间焚毁梁柱,却也因此留下了独特的刺鼻异臭与特殊形态的燃烧残渣,与寻常桐油、菜油燃烧后的痕迹迥然不同。此乃画蛇添足,过于追求毁灭的威力,反而露出了独一无二的马脚。”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带着一丝惋惜:“第二,你利用周福采购此等特殊火油的记录,自以为借刀杀人、高明至极,却不知衙门自有法度,商铺账目必须清晰。采购记录与库房实际库存、用途严重不符,这本账册,便是你无法抵赖的铁证。此举,看似巧妙,实则不够谨慎,留下了可供追溯的纸面痕迹。”

第三根手指缓缓伸出,林小乙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一种足以洞穿一切伪装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第三,也是你最不该犯、最不可饶恕的错误——你竟然让那已死的周福,在你的身上,留下了你独门匠作、赖以生存的印记!”

他猛地从袖中取出那个用宣纸小心包好的油纸包,在吴老七眼前缓缓地、极具仪式感地摊开,露出了里面那撮在昏黄灯光下依然折射出青灰色金属光泽的“青金刚玉砂”粉末。

“此物,名为‘青金刚玉砂’,产自滇南极偏僻之地,开采艰难,运输不易,价同黄金!在整个云州城内,能用得起、并且需要常用此等昂贵之物来打磨精密机关构件或是上等硬玉的匠人,屈指可数!而你那间工坊之内,工作台周围,工具缝隙之间,此物痕迹遍布,无处不在!周福指甲缝隙之中,顽强残留的,正是此物!你与他近身搏斗、施加致命一击时,被他临死前奋力抓挠挣扎,无意之中,留下了这决定你生死命运的鉄证!”

林小乙的声音自始至终没有提高音量,没有咆哮怒吼,但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基于事实与逻辑的力量,却字字如千斤重锤,连续不断地、精准狠辣地敲打在吴老七那根因自负技艺而异常紧绷的神经之上。他不再去评论对方手法如何高明,而是直指其“失误”与“不完美”,对于吴老七这样一个将自身技艺视若性命、甚至引以为傲的匠人而言,这种对其“完美犯罪”梦想的无情戳破与否定,远比肉体上承受的鞭笞疼痛,更具摧毁性的杀伤力。

吴老七猛地抬起了头!杂乱的头发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那双布满蛛网般血丝、充满了震惊、不甘与某种信仰崩塌般绝望的眼睛。他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紧盯着林小乙手中那撮在灯光下微微闪光的粉末,干裂起皮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想要嘶声反驳,想要辩解,却被那冰冷无情、确凿无疑的物证死死扼住了喉咙,堵住了所有可能狡辩的借口。他赖以自豪、认为无人能识破的“完美”罪案,在对方抽丝剥茧、条分缕析的陈述下,竟然变得如此漏洞百出、破绽连连,这对他精神世界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不…不可能…你胡说…”他嘶哑地低吼出声,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挣扎,“我明明…明明仔细清理过现场…手上…身上…”

“清理?”林小乙精准地抓住他这无意识间泄露的话语缝隙,如同最敏锐的猎手,立刻步步紧逼,语气锐利如刀,“须知百密一疏,天网恢恢!你处心积虑纵起那把大火,究竟想掩盖什么?是周福当初让你维修的那个檀木箱子本身?还是那箱子里面,藏了某些绝对不该存在于世、必须彻底销毁的东西?”

吴老七的心理防线,在先被点破引以为傲的技艺瑕疵、后又面对无法辩驳的铁证如山这双重打击之下,终于开始土崩瓦解。他不再强硬地挺直脊背,而是剧烈地喘息起来,胸口如同破旧风箱般起伏,带动着沉重的铁链发出一连串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石室内反复回荡。

“说吧。”林小乙的声音恢复了几分之前的平和,但其中蕴含的不容置疑却丝毫未减,“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道出,或许,尚可为你留存最后一丝,作为匠人的体面。究竟是何人指使?最终目的,究竟何在?”

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吴老七粗重如同野兽般的喘息声,以及铁链偶尔碰撞的细碎声响。汗水顺着他焦黄的脸颊滑落,滴在肮脏的前襟上。他的眼神剧烈地挣扎、变幻,最终,像是被彻底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与反抗意志,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冰冷的木椅之上,颓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是我…杀了周福…放了那把火…”

“为何杀人?为何纵火?”林小乙追问,语气紧迫。

“有人…有人出了大价钱…让我取他性命…并且…必须烧掉他库房里…东墙第三排货架最里面…那个他宝贝得紧的紫檀木箱子…连同箱子里的所有东西…必须烧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谁指使你?”林小乙的问题直指核心。

吴老七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昏暗的油灯,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个完全的生面孔…蒙着半张脸…只在西市最乱的黑市角落里找过我一次…只给了定金和这个要求…说事成之后…自会有人将剩下的尾款…放在城外土地庙的香炉底下…我…我只认得钱…和…和他当时亮出的那手手艺…”

“他的手艺?”林小乙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不寻常的词汇,立刻追问。

吴老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敬畏、不甘与恐惧的复杂神色,声音愈发干涩:“他…他当时为了取信于我…曾出示过一枚小小的令牌…那令牌的材质普通…但上面的雕工…那阴刻的云雷纹路…深浅如一,流畅无比,边缘锐利得能割手…那…那不是普通匠人能做得出的水准…比我…比我巅峰时的手艺…还要强上不止一筹…”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几不可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技不如人的苦涩与难以言喻的恐惧。

林小乙与一直守在门口、屏息凝神的张猛迅速交换了一个凝重无比的眼神。

果然!幕后还有黑手!赤焰匠吴老七,不过是一把被重金和更高超技艺所引诱、利用的、锋利而又可弃的刀!

这场不见硝烟的口供博弈,虽然成功撬开了直接行凶者的嘴,却也同时引出了更浓重、更危险的迷雾。那枚雕工精湛、象征着某种身份或势力的令牌,如同黑暗中悄然浮现的冰山一角,指向了一个隐藏在赤焰匠背后,更为隐秘、强大且目的不明的存在。真正的风暴,或许此刻,才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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