锚点前哨站第三分析实验室里的全息星图仍在缓缓旋转，墨尘盯着那个闪烁的坐标点，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正是他在黑色石碑碎片中“看到”的坐标之一。
“我需要考虑。”墨尘最终回答，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艾德研究员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当然。协会尊重每一位合作者的选择。你有三天时间。在此期间，你可以自由在前哨站公共区域活动，也可以查阅部分开放资料库。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墨尘离开实验室时，那位一直专注研究石碑残片的沃伦大师突然抬起头，苍老的声音仿佛穿透时光：“年轻人，石碑选择的不是解读它的人，而是传承它记忆的人。你的路，早已被刻在星图上。”
这句话在墨尘脑海中回荡，当他回到临时安排的住处时，老卡尔正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说了什么？”老卡尔压低声音问道。
墨尘简单说明了情况，包括协会的邀请和那个地渊裂隙深处的坐标。老卡尔听完皱起眉头：“太危险了。地渊裂隙深处的不稳定空间，连联邦最先进的侦察舰都不敢轻易深入。协会这是让你去当探路石。”
“我知道。”墨尘平静地说，“但我没有选择。如果不答应，协会很可能会以‘保护重要遗产关联者’的名义将我软禁。至少现在，我还有谈判的筹码。”
他走到房间的观测窗前，望着外面永恒黑暗的地渊裂隙，只有偶尔的空间涟漪泛起微弱的光芒。“而且，我必须知道，为什么这些石碑会选中我。”
老卡尔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金属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那我跟你一起去。在废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对危险有种直觉。而且……”他苦笑道，“离开前哨站，外面恐怕都是红袍会和黑蛇帮的眼线，我单独行动死得更快。”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墨尘在前哨站的资料库中尽可能查阅关于“护界者”文明的信息。这个神秘的文明似乎活跃于数十万年前，其科技树与现今所有文明截然不同，他们不依赖灵能也不依赖纯机械科技，而是发展出了一种融合空间法则与信息实体的独特体系。千劫碑网络是他们留下的最大遗产，但关于这个文明为何突然消失，资料库中只有模糊的记载：“归源之日，万碑齐喑，护界者踏光而去，留空庭于诸界之间。”
第三天清晨，墨尘正准备前往实验室给艾德答复，整个前哨站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空间异常！能级超越阈值！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前往避难区！”
墨尘和老卡尔冲出门，只见前哨站中央观测大厅的全息星图上，原本平静的地渊裂隙区域，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那漩涡并非黯蚀的紫黑色，而是呈现出纯净的银白色，中心处隐约可见复杂的几何图案旋转。
“这是……”艾德研究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罕见的震惊，“护界者遗迹被激活了？不可能！没有相应的碑文密钥，遗迹应该处于完全休眠状态！”
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漩涡中心，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那人一袭青衫，黑发随意束在脑后，面容看似年轻，眼中却有着看透万古的沧桑。他仅仅站在那里，周围不稳定的空间乱流便自动平息，仿佛在向某种至高的存在臣服。
正是林凡。
但他此刻的状态有些特殊。自从万界归源、太初一界诞生后，他便在千劫宗深处闭关，梳理千世轮回的记忆与感悟。然而就在三日前，他感应到一股微弱但熟悉的呼唤——那呼唤来自时空深处，与他的“千劫界域”本源同出一脉，却又有些不同。
顺着感应跨越无尽虚空，他来到了这片陌生的星域，看到了这个被巨大裂隙撕裂的空间，以及裂隙边缘那个渺小的前哨站。
“此地，有故人之息。”林凡轻声自语，目光穿透前哨站的层层屏障，落在了墨尘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墨尘怀中那块黑色石碑碎片上。
也就在这一刻，墨尘怀中的石碑碎片突然发出柔和的辉光，一股温暖的能量流遍他全身。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无尽的星图、银白色的殿堂、在虚空中刻下碑文的巨大身影、还有……一场席卷多元宇宙的灾难，无数文明在紫黑色的侵蚀下哀嚎消亡。
“黯蚀……”墨尘无意识地说出这个词。
前哨站内，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观测设备显示，随着墨尘身上石碑碎片的共鸣，地渊裂隙深处的那个能量漩涡开始稳定下来，逐渐显露出一座银白色遗迹的轮廓。
遗迹大门上方，三个古老的文字缓缓亮起——正是“护界者”文明的文字。
而这三个文字的含义，被前哨站的主机艰难地翻译出来：“归……源……殿……”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一步踏出，已穿越空间屏障，直接出现在前哨站内部，墨尘面前。
整个前哨站的防御系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所有武器系统都诡异地处于静默状态，仿佛它们“忘记”了如何攻击。
“你……”墨尘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衫男子，心中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亲近。
林凡的目光温和，他伸手虚点，墨尘怀中的石碑碎片自动飞出，悬浮在两人之间。“此物，名为‘源心碑’，是护界者文明记录纪元真相的最后遗物。持有碎片并能与之共鸣者，即为‘归源之钥’的候选。”
“护界者文明……归源之钥？”墨尘喃喃重复。
“是的。”林凡点头，“很多纪元前，护界者文明预见到了‘黯蚀’的最终源头——那并非自然灾难，而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一场‘实验’。为了阻止实验继续，他们以举族之力，发动了‘归源计划’，将自身文明的精华与记忆封存于源心碑网络，等待合适的时机与传承者，重启对抗。”
他看向地渊裂隙深处那座完全显现的银白殿堂：“此地，便是归源计划的核心节点之一。而你……”林凡的目光落在墨尘身上，“你的血脉中，流淌着一丝护界者文明最后传承者的基因印记。这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但确实发生了。”
整个前哨站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撼。艾德研究员站在实验室中，双手微微颤抖，他研究护界者文明数十年，却从未接触到如此核心的真相。
“黯蚀……是人为的？”墨尘问出了关键问题。
“是，也不是。”林凡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层层空间，看到了更遥远的真相，“那是某位古老存在探索‘规则尽头’时，无意间泄露的‘反概念污染’。护界者文明试图修复漏洞，但失败了，只能以自身为代价，将污染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并留下重启的希望。”
他伸手，轻轻按在源心碑碎片上。碎片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墨尘眉心。
墨尘浑身一震，感觉某种枷锁被打开了，无数知识、记忆、感悟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被一种温和的力量梳理有序。他的修为开始不受控制地飙升，从炼气期一路突破，筑基、金丹、元婴……直至化神期才缓缓停下。
“我为你开启了血脉中的传承印记，但能走到哪一步，取决于你自己。”林凡微笑道，“现在，你是真正的‘归源之钥’了。这座归源殿，将为你打开。”
随着他的话语，地渊裂隙深处的银白殿堂大门轰然洞开，一道光桥跨越虚空，直接延伸至前哨站外。
墨尘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脑海中那些关于护界者文明辉煌与悲壮的传承记忆，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林凡：“前辈，您是谁？为何要帮我？”
林凡转身望向光桥尽头的殿堂，声音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重量：“我？一个路过的见证者，一个曾经的失败者，一个……终于找到答案的求道者。”
他顿了顿，继续道：“护界者文明的归源计划，与我一位故人的布局，竟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也许，这就是诸天万界中，所有智慧文明面对绝境时，都会做出的相似选择——将希望留给未来。”
墨尘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位故人，是鸿钧道祖吗？”
林凡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了然：“看来传承记忆比我想象的还要完整。不错，正是鸿钧道友。他的‘万界归源’，与护界者的‘归源计划’，本质上都是在做同一件事——在旧纪元的废墟上，为新纪元的诞生准备土壤。”
此时，艾德研究员带着一群协会高层匆匆赶来，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胸前佩戴着九枚不同色彩的徽章——那是遗产回收与保护协会最高理事长的标志。
老者对林凡深深一躬：“不知无上尊者降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林凡摆摆手：“不必多礼。我此次来，只为两件事。一，为此子开启传承；二，带走归源殿中的一样东西。”
理事长恭敬问道：“不知尊者需要何物？协会定当全力配合。”
“一块完整的‘源心主碑’。”林凡说道，“那里面，封存着护界者文明关于‘黯蚀源头’的全部研究数据。有了它，我或许能找到彻底终结这场持续了数十万纪元之灾的方法。”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彻底终结黯蚀？
这可能吗？
“当然，作为交换。”林凡继续道，“我会在太初一界，为协会设立一处永久办事处，并开放三个进入‘千劫宗’外围典籍阁的名额。护界者文明的知识，与修仙文明的大道，或许能碰撞出新的火花。”
理事长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这……这是协会莫大的荣幸！”
墨尘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走到林凡面前，郑重一礼：“前辈，我想跟您一起去。去太初一界，去千劫宗。我想知道，护界者文明未能完成的使命，在我们这个时代，能否真正实现。”
林凡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无数个纪元中，那些前赴后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身影。
“好。”林凡点头，衣袖轻挥，一道空间门户在身边展开，门的另一侧，隐约可见仙山巍峨、灵鹤飞舞的瑰丽景象。
他又看向理事长：“归源殿中，除了主碑，其余一切皆归协会所有。此地空间已被我稳固，可长期作为研究基地。但记住——”林凡的语气忽然严肃，“知识是用来守护，而非毁灭。护界者文明的悲剧，莫要重演。”
“谨遵尊者教诲！”协会众人齐声应道。
林凡不再多言，迈步踏入空间门户。墨尘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给予他庇护又改变他命运的前哨站，看了一眼满脸担忧又欣慰的老卡尔，朝他点点头，转身跟上林凡的步伐。
在即将跨过门槛时，墨尘突然回头，对艾德研究员说：“告诉沃伦大师，石碑的文字不仅是记录，更是呼唤。当正确的人聆听时，石亦能歌。”
空间门户缓缓闭合。
地渊裂隙深处，归源殿大门重新关闭，但整座遗迹已经稳定下来，成为锚点前哨站的一部分，也成为了连接奥米伽联邦星域与太初一界的第一座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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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一界，千劫宗，问道峰顶。
林凡与墨尘并肩而立，俯瞰云海翻涌、万山来朝的壮阔景象。一块丈许高的黑色主碑悬浮在半空，上面流转着银白色的古老文字。
“所以，前辈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墨尘问道。
“感应到呼唤，顺藤摸瓜罢了。”林凡微笑，“不过你的出现，确实让我确认了一件事——鸿钧道友的棋局，从来都不是单一宇宙的博弈。他在诸天万界都埋下了种子，只等春风吹过，便一起发芽。”
“那黯蚀的源头……”
“主碑中的数据正在解析，需要时间。”林凡望向无尽虚空，“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敌人并非不可名状的灾难，而是某个走错道路的‘求道者’。既然是‘人’的问题，就总有解决的办法。”
“哪怕那个‘人’，可能是创造宇宙的存在之一？”
“道无高下，达者为先。”林凡眼中闪过千世轮回的沧桑，“我历劫千世，见过无数文明的兴起与覆灭，明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只要尚存一念坚持，便不算输。”
墨尘若有所思，体内的源心碑碎片微微发热，与主碑产生共鸣。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纪元中，那些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先辈，在绝望中刻下石碑，在黑暗中点亮星火。
“我会继承他们的意志。”墨尘轻声说，语气却无比坚定。
林凡拍拍他的肩膀：“先去悟道崖闭关吧，你的传承记忆需要时间消化。三个月后，我带你去见几位‘朋友’，他们也对黯蚀的真相很感兴趣。”
“朋友？”
“嗯，一个喜欢下棋的老道，一个总说自己只是普通商人的家伙，还有一个……”林凡笑了笑，“整天嚷嚷着要‘科学修仙’的疯子。”
墨尘也笑了，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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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虚空深处，一方古朴的棋盘两侧，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你的棋子，落得不错。”凌尘金仙执白子，轻轻放在棋盘天元之位。
鸿钧道祖抚须而笑：“非我之棋，乃众生自择。我只不过，给棋盘多添了几种可能。”
棋盘上，黑白交错，星罗棋布，每一枚棋子都仿佛是一个世界，一方文明，一段史诗。
而在棋盘边缘，一枚刚刚落下的黑子，正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其名，归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