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那场惨烈的真相,像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墓碑一直以来赖以支撑的某种信念。
他回到基地时,周身的气息不再是往日的冰冷与掌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虚无的
……死寂。
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在那一刻被抽空了。
中午用餐时间,基地餐厅里人影绰绰,却自动避开了他周围那片无形的低气压区。
他看到苏宁儿独自坐在角落,餐盘里的食物没动几口,似乎正准备离开。
“宁儿。”
他主动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不是求和,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更像是一种……宣告。
苏宁儿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他空洞的眼神,心头莫名一紧。“怎么了?”
“解散吧。”
他吐出三个字,第一次,他带着一丝疲惫的亲近称呼她“宁儿”,而不是往常那个带着距离感的“苏宁儿”。
苏宁儿愣住了,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收紧。
“……什么意思?”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他要离开?独自离开?
“我累了,”墓碑重复道,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处,“基地,解散吧。我放你自由。”
放你自由。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苏宁儿脑中炸开,让她瞬间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他,无法理解。
眼前这个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座被掏空了内部、即将倾塌的山岳。
他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变成这样?
没等她从震惊中组织出任何语言,墓碑已经转身,步履有些漂浮地朝他的私人控制室走去。
那种决绝的背影,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意味。
每一个他在乎的人,妹妹,还有她……似乎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脱离他一厢情愿划下的轨道。
既然掌控带来的是如此结局,那不如……全都散了。
“墓碑!”苏宁儿猛地站起身,顾不上周围投来的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他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跟到控制室外,厚重的金属门在她面前“砰”地一声被关上,冰冷的合金表面映出她惊惶失措的脸。
她抬手敲门,力道带着急切:“墓碑!发生什么事了?你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开门!你把话说清楚!墓碑!”她提高了声音,恐惧和不解交织在一起。
门内依然沉默,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苏宁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这种不受控的、未知的巨变让她心慌。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她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愤怒。
良久,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时,门内终于传来他毫无生气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沉闷而遥远:
“随你。不想解散,你们……继续。”
“那你呢?!”苏宁儿立刻追问,手掌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你要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没有回答。
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宁儿在门外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她终于明白了一点!
这个一直以来强大、偏执、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不是在谈判,不是在赌气,他是真的……在颓废,在放弃。
一种深切的、仿佛失去重心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双眼通红,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和情绪激动而带着哽咽,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像是哀求,又像是最后的坚持:
“墓碑……我知道你很累……但我不允许你这样……“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我和言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如果你不满意,我……我可以改。”
门内,长久的静默后,传来他更加疲惫、甚至带着一丝厌弃(或许是厌弃他自己)的声音:
“别说了。不是你的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你走吧。”
苏宁儿靠着墙壁,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最终,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抹去眼角的湿意,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再也不会为她打开的门。
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条空旷而冰冷的走廊。
她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亲手将她推开,而她,连原因都无从知晓
苏宁儿给了墓碑缓和的时间,没有打扰。
基地总被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
连续几天,没有看到任何缓和意向。
墓碑将自己彻底封闭在控制室内,不见任何人,不处理任何事务,仿佛人间蒸发。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成了隔绝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也成了苏宁儿心头越来越沉的巨石。
苏宁儿自己也心力交瘁,训练时屡屡分神,险些在常规对抗中受伤。
最终,她将日常训练的管理暂时交给了副手蝰蛇,只推说身体不适。
但她的“不适”,根源在于那个紧闭的房间和里面那个状态未知的男人。
不安和一种被莫名抛弃的委屈感在她心中发酵、膨胀。
终于,她再次来到那扇门前。
这一次,她没有再小心翼翼地敲门,而是直接用拳头砸在冰冷的金属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墓碑!开门!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质问,“为什么会这样?!”
门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如同深渊。
“不是我的原因,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还是说……你只是在找一个借口,想要抛弃我?!”
抛弃。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连她自己都心惊的刺痛感。
回应她的,依然只有令人绝望的沉默。
苏宁儿最后一丝忍耐和理智,在这无声的拒绝中被彻底耗尽。
连日来的担忧、不解、委屈、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向后退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随即猛地一脚侧踹,携带着惊人的力量和积压的所有情绪,狠狠踹在门锁附近!
“哐——!!!”
一声巨响!
那扇坚固的、象征着墓碑绝对权威和控制的门!
竟被她这含怒一击,硬生生从门框上踹得变形、弹开,歪斜地挂在了一边!
烟尘微散,苏宁儿站在门口,胸膛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控制室内,坐在主位上的墓碑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破门惊动,他缓缓转过头,视线掠过被破坏的门,最后落在苏宁儿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嘲讽。
“杀气腾腾,”他开口,声音平板的没有一丝波纹,“要对我动手吗?”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
“你够了!”苏宁儿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大步走进控制室,指着那扇被破坏的门,
“好话说尽,低声下气!你这道打不开的门……让我非常不爽!”
墓碑看着她,眼神里空茫茫的,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闹剧。
他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疏离。
“随你。”他吐出两个字,然后,竟真的不再理会她,也不看那扇被毁掉的门,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两人在狭窄的门口擦肩而过,他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衣角带起的风,冰冷而绝情。
苏宁儿僵在原地,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深深无力感。
他就这样走了?
连一句解释,甚至连一句像样的争吵都不屑于给她?
墓碑头也不回地走在空旷的走廊上,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萧索。
他放弃了,放弃了掌控,放弃了基地,似乎……也放弃了她。
苏宁儿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闷又痛。
他放弃……
好,大不了,她也放弃!
一股自暴自弃的怒火冲上头顶,她猛地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门。
她需要答案,需要一个能解释这一切巨变的答案!
她立刻拿出通讯器,联系言廷。
现在能问的,或许只有他了。
通讯请求发出,悠长的提示音一遍遍响着,无人接听。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她不死心,再次拨打。
这一次,通讯被直接挂断了!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苏宁儿握着通讯器,愣住了。
言廷……从来不会这样挂断她的通讯,无论多忙,他至少会接起来说一句“稍后联系”。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墓碑和言廷之间,一定私下发生过什么!
发生了某种她不知道的、足以让墓碑崩溃、让言廷回避她的重大变故!
她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雾之中,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独她被蒙在鼓里,像一个可笑的、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