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刚把炖好的排骨汤端上桌，门就被撞开了。
楚小宇背着小恐龙书包，一头扑进她怀里，脸埋在她的腰腹处，肩膀一抽一抽地抖。
“妈妈……”孩子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哭腔，还混着点委屈的鼻音。
林薇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磕在砂锅边，她赶紧放下锅，蹲下来抱孩子，手掌摸到小宇后颈的汗，还有湿乎乎的头发。
“怎么了小宇？谁欺负你了？”她把孩子的脸抬起来，看到他眼睛肿得像核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通通的，连嘴角都沾着点眼泪的痕迹。
小宇攥着她的衣角，手指用力得泛白，嘴巴瘪了瘪，又开始哭：“他们说……说我没有爸爸，是没人要的孩子，不跟我玩积木。”
林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紧。
她伸手擦小宇脸上的泪，指尖碰到孩子滚烫的脸颊，才发现他不仅哭了，还可能有点发烧。
“谁说的？咱们小宇有爸爸，只是爸爸最近忙，没来得及去幼儿园。”她的声音发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柔，可眼眶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
小宇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我跟他们说我有爸爸，他们不信，还把我的奥特曼卡片扔在地上，踩脏了……”
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卡片，上面的奥特曼图案沾了泥渍，边角还被撕坏了，那是楚念安上周出差特意给孩子买的限量款。
林薇把卡片小心地收进自己口袋，又把孩子抱得紧了点，下巴抵在小宇的发顶，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点幼儿园操场的青草味。
“别难过，妈妈明天去跟老师说，卡片妈妈也能帮你修好。”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像哄小时候的小宇睡觉那样，一下一下，节奏缓慢。
小宇在她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眼泪，只是肩膀还偶尔抽一下，小声说：“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去幼儿园呀？我想让他看我搭积木，老师说亲子课要爸爸陪。”
林薇的喉咙像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门锁就传来“咔嗒”一声，楚念安推门进来了。
他今天穿的深色西装，领带松了半截，袖口挽到小臂，脸上带着点疲惫，手里还提着给小宇买的草莓蛋糕——昨天小宇说想吃，他特意绕路去蛋糕店买的。
“小宇，爸爸回来……”楚念安的声音刚落，就看到林薇抱着孩子蹲在地上，两人身上都带着点狼狈，小宇的眼睛还红着。
他赶紧放下蛋糕，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想摸小宇的头，却被孩子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他看向林薇，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担忧，“小宇哭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薇站起身，把小宇抱起来，孩子的胳膊立刻缠上她的脖子，脸还埋在她肩膀上，不愿看楚念安。
“你问小宇吧。”她的声音有点低，避开楚念安的目光，转身走向沙发，把小宇放在沙发上，拿了个靠垫垫在他背后。
楚念安跟着走过去，在小宇身边坐下，声音放得特别轻：“小宇，跟爸爸说说，今天在幼儿园不开心吗？”
小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看着楚念安，眼睛里又开始冒水汽：“爸爸，他们说我没有爸爸，不跟我玩，还踩我的卡片。”
楚念安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他握住小宇的手，感觉到孩子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谁跟你说的？”他的声音比平时冷了点，却还是尽量克制着，不让语气吓到孩子，“是哪个小朋友？爸爸明天去跟他说清楚。”
“是大壮和乐乐，他们还说……还说我妈妈是骗子，骗我有爸爸。”小宇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楚念安的手背上，滚烫的。
楚念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他想起自己这阵子忙着公司的事，确实很少去幼儿园接小宇，连上次家长会都是林薇去的。
他以为只要给孩子买玩具、买零食，就能弥补陪伴的缺失，却忘了孩子最需要的是“爸爸”这个身份的存在。
“对不起小宇，是爸爸不好，最近太忙了，没去幼儿园陪你。”他把孩子抱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小宇的背，“明天爸爸不上班，陪你去幼儿园参加亲子课，好不好？让他们看看，咱们小宇有爸爸，而且爸爸很爱小宇。”
小宇的哭声一下停了，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念安：“真的吗？爸爸不骗人？”
“不骗人。”楚念安刮了下孩子的鼻子，嘴角露出点笑容，“爸爸现在就给助理打电话请假，咱们拉钩。”
他掏出手机，当着小宇的面给助理打了电话，声音清晰：“明天的会推迟，我要陪孩子参加幼儿园活动，有急事电话联系。”
挂了电话，他跟小宇勾了勾手指，指尖碰到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指，心里的愧疚少了点，多了些坚定。
小宇终于笑了，虽然眼睛还是肿的，却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爸爸真好，我要跟爸爸一起搭奥特曼的房子。”
“好，咱们一起搭，搭最大的。”楚念安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又看向林薇，眼神里带着点歉意，“今天辛苦你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林薇摇摇头，起身去厨房盛汤：“先吃饭吧，汤快凉了，小宇可能有点发烧，吃完饭我给他量个体温。”
晚饭时，小宇的心情好了很多，还主动给楚念安夹菜，说“爸爸多吃点，明天有力气搭积木”，楚念安都笑着接了，偶尔还跟林薇聊两句小宇在幼儿园的趣事，气氛比刚才好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楚念安特意早起，给小宇穿了件蓝色的小熊外套，还帮他梳了头发——虽然梳得有点歪，小宇却很开心，对着镜子照了好半天。
送小宇到幼儿园门口时，老师看到楚念安，笑着说：“楚先生今天有空来呀？小宇昨天还跟我说想让爸爸来亲子课呢。”
楚念安跟老师打了招呼，牵着小宇的手走进教室，看到其他小朋友都跟家长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小宇立刻拉着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桌上放着卡纸、剪刀和胶水，还有一张画着房子轮廓的底稿。
“爸爸，我们就搭这个，上面加奥特曼的翅膀。”小宇指着底稿，兴奋地说。
楚念安点点头，拿起剪刀开始剪卡纸，他平时拿惯了钢笔，握剪刀的姿势有点笨拙，剪出来的纸片边缘歪歪扭扭的。
小宇看着他的样子，咯咯地笑：“爸爸，你剪得像小鸭子。”
“那你教爸爸剪好不好？”楚念安把剪刀递给小宇，看着孩子认真地教他怎么握剪刀，怎么沿着线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旁边的小朋友看到了，凑过来说：“楚小宇，这是你爸爸吗？他剪得好好笑。”
小宇立刻把剪刀护在怀里，仰着头说：“我爸爸是在跟我玩，他剪得最好了！”
楚念安摸了摸小宇的头，对那个小朋友笑了笑：“叔叔是在学，等会儿剪好了，让你看看我们的奥特曼房子。”
亲子课进行到一半，林薇怕小宇饿，特意煮了点小馄饨，装在保温盒里送过来。
她刚走进教室，就看到楚念安和小宇凑在一起贴卡纸，小宇的脸上沾了点胶水，楚念安正用湿巾给他擦，动作小心翼翼的，脸上带着她很少见的温柔。
她心里有点暖，刚想走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
“你看楚小宇旁边那个男的，是他爸爸吗？之前从没见过啊。”
“谁知道呢，我听李老师说林薇是单亲妈妈，这不会是后爸吧？突然冒出来，说不定是为了陆家的钱。”
“就是啊，你看他穿的西装，一看就贵，林薇一个营养师，怎么能认识这种人，肯定有问题。”
林薇的脚步顿住了，手里的保温盒变得沉甸甸的，盒壁的温度透过手心传过来，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她知道幼儿园里有些家长喜欢议论别人，却没想到会被自己听到，而且说得这么难听。
她没回头，也没往前走，转身躲到了走廊的拐角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吸了口气。
保温盒里的馄饨还冒着热气，香味飘出来，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想起自己和楚念安决定公开关系时，楚念安说“不用怕，有我在”，可现在看来，外界的眼光还是这么伤人，连孩子都要被议论。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楚念安的声音响起：“林薇？你怎么在这儿？馄饨呢？”
林薇赶紧抹了下眼睛，转身把保温盒递给他，勉强笑了笑：“刚想进去，有点事耽搁了，你给小宇趁热吃。”
楚念安接过保温盒，看出她脸色不对，眉头皱了皱：“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有点累。”她避开他的目光，“你们赶紧吃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楚念安还想追问，教室里传来小宇的声音：“爸爸，妈妈来了吗？”
他只好先走进教室，心里却记着林薇的异常，时不时往走廊看一眼。
亲子课结束后，楚念安抱着小宇，林薇跟在旁边，三人一路沉默，只有小宇在说今天搭积木有多开心，楚念安偶尔应一声，林薇却没怎么说话。
回到家，小宇困得睡着了，楚念安把孩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转身走出卧室，看到林薇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小宇今天带回的手工作品，却没看。
“到底怎么了？在幼儿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带着担忧。
林薇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犹豫，还有点疲惫：“我们是不是太急了？”
楚念安愣了下：“什么太急了？”
“公开关系，让你以爸爸的身份去幼儿园。”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或许孩子还没准备好接受‘陆家外孙’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