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沉重的木轮碾过风化的碎石，三十门刚出厂的虎蹲炮被推到了阵前。
这里是“石堡”，虎牢关外十里处的唯一据点，卡在两山之间的咽喉要道上。守将王虎是李元霸的义子，性如烈火，最看不起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
“停！”
凌素举起一面红色的小旗。
推车的工兵立刻停下脚步，熟练地卸下车轮，将两寸厚的青铜炮身直接架在地上，用铁钉钉死前支架。炮口抬高三寸，像一只只蹲踞的猛虎，死死盯着前方五百步外的寨门。
城头上，王虎扶着垛口，看着下面这些奇怪的“铁疙瘩”，笑得胡子乱颤。
“哈哈哈！周辰这反贼是疯了吗？拿这种像夜壶一样的玩意儿来攻城？”
王虎指着下方，回头对身边的副将说道，“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帮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传令！骑兵营集合！随我出城，把那些破铜烂铁抢回来，给义父当尿壶！”
吱呀——
石堡的寨门打开。
八百名身穿重甲的虎牢关精锐骑兵，在王虎的带领下，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卷出。
“杀贼！抢夜壶！”
王虎挥舞着宣花大斧，一马当先。在他看来，对方那些没有人保护的工兵，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这所谓的“新式武器”踩成废铁。
三百步。
两百步。
骑兵的速度提到了极致，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周辰骑在马上，位于炮阵侧后方，手里捏着马鞭，神色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猴戏。
“一百步。”
凌素的声音冷得像冰，“装填‘满天星’。”
工兵们迅速将一个个用麻布包裹的药包塞进炮口，紧接着，不是实心铁球，而是一铲子混合了碎铁钉、铅丸和碎石子的“杂碎”。
这种炮弹有个学名：霰弹。
而在周辰的战术手册里，它叫“众生平等”。
八十步。
王虎已经能看清那些工兵脸上的灰尘。他狞笑着举起大斧，准备享受砍瓜切菜的快感。
“点火！”
凌素手中的红旗猛地斩下。
嗤——
三十根引信几乎同时燃尽。
轰！轰！轰！
地面猛地一跳。三十团橘红色的火焰在炮口炸开，浓烈的白烟瞬间吞没了炮阵。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啸叫声。
那是成千上万颗铁钉和铅丸撕裂空气的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王虎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噗噗噗噗！
没有什么能够形容这种声音。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沙子，狠狠甩在了一块烂肉上。
王虎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他的战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悲鸣着跪倒。而他自己，身上的重甲在近距离的霰弹面前薄得像纸。几十颗铅丸钻进他的胸腔、腹部、大腿，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了一锅粥。
他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不仅是他。
冲在最前排的一百多名骑兵，连人带马，在一瞬间“蒸发”了。
没有人依然站着，也没有马依然跑着。硝烟散去，地上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碎肉和扭曲的金属。
后面的骑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战马受惊，疯狂地嘶鸣乱跳，把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
“鬼……有鬼啊！”
有人凄厉地尖叫，扔掉兵器调头就跑。
“第二轮，实心弹。”
凌素根本没有理会那些溃兵，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目标：寨门。放！”
工兵们迅速清理炮膛，装入早已准备好的五斤重实心铁球。
轰！轰！
这一次，是沉闷的撞击声。
三十枚铁球呼啸着砸向石堡的木质寨门。
咔嚓！
大腿粗的门栓像牙签一样崩断，厚重的木门被铁球硬生生砸碎，木屑横飞。其中一枚铁球更是直接穿过寨门，砸进了里面的瓮城，在墙壁上弹跳着，将两名躲避不及的守军砸成了两截。
“进。”
周辰轻夹马腹，青鬃马迈着优雅的步子，越过炮阵，走向那座已经洞开的石堡。
铁牛带着黑狼卫跟在后面，看着地上那层“骑兵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把手里的混铁棍往身后藏了藏。
这玩意儿比他的棍子凶残多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石堡易主。
除了地上那堆烂肉，剩下的五百名守军全部跪在地上，把头磕得邦邦响，谁也不敢抬头看那些还在冒烟的青铜管子。
……
十里外，虎牢关。
李元霸站在高达五丈的城墙上，手里捏着一支单筒望远镜——这是他花重金从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
虽然看不清细节，但他看到了那一腾而起的白烟，和瞬间崩溃的骑兵线。
“王虎……没了？”
李元霸的手一抖，望远镜掉在地上，摔裂了镜片。
他那个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义子，带着八百精锐，竟然连对方的毛都没摸到，就这么没了？
“妖术……肯定是妖术！”
旁边的副将脸色煞白，牙齿打战，“大帅，咱们撤吧！那周辰会招天雷，这仗没法打啊！”
“撤？”
李元霸猛地回过头，一巴掌抽在副将脸上，打得他满嘴是血。
“往哪撤？身后就是京城！撤了就是满门抄斩！”
李元霸抓起靠在墙边的一对擂鼓瓮金锤，双目赤红如血。
“妖术又怎么样？那是平地！”
他指着虎牢关那陡峭的山势和坚固的关墙，“虎牢关是天险！他的铁管子推不上来！只要他敢攻城，老子就用石头砸死他！”
“传令！”
“把所有的城门都给老子堵死！用石头封死！”
“所有人上城墙！敢后退半步者，斩！”
十里外。
周辰骑马站在石堡的废墟上，用望远镜看着虎牢关那忙碌的城头。
“堵门？”
周辰放下望远镜，嘴角扯动了一下，“李元霸是个狠人，也是个蠢人。”
他转头看向正在清理炮膛的凌素。
“野战炮确实推不上去，仰角不够。”
周辰把望远镜扔给身后的穆青寒，“既然他不出来，那我们就不用炮了。”
“不用炮？”穆青寒疑惑，“那怎么打？硬攻？”
“硬攻是下策。”
周辰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虎牢关的墙是石头砌的，但根基是土做的。”
“传令给新军。”
周辰从马背上取出一把工兵铲，插在地上。
“放下刀枪，拿起铲子。”
“我要给李元霸修一条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