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晖耀的目光常常会不自觉地停留在凌笃玉脸上,看她笑起来时眼角细微的纹路(虽然凌笃玉还很年轻),看她专注做某件事时抿起的嘴角…..
他像是要把这些画面,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有一次,在凌晖耀又一次看着自己出神时,凌笃玉轻声问:
“小叔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闻言,凌晖耀回过神,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他犹豫过,最终还是做了):
“没事,就是觉得我们家阿玉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小叔叔……很欣慰。”
他语气里的感慨那么真切,让凌笃玉心里那点疑惑变成了酸涩的温暖,她以为小叔叔只是在感叹时光的流逝。
只有凌晖耀自己知道,现在他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计时。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三日夜晚,凌晖耀在书房里摊开一张都城的简略地图,目光落在了标注着首辅府邸的方位上。
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一片区域,他的眼神锐利如鹰。
凌晖耀根本不需要详细图纸,有些地方靠的是观察,记忆和直觉便能知晓大概。
他开始在脑中模拟自己进入府中会遇到的守卫,潜入的方式和撤退的最佳路径……以及,最后那一击的时机!
夜已深,凌晖耀吹熄了灯独自坐在黑暗中。
明日就要启程了,此行,只为斩毒瘤,护阿玉。
纵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
天刚蒙蒙亮,当古蜀城还沉浸在黎明的静谧中时,凌晖耀已然准备就绪。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外面罩着件灰色披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凌晖耀没有去隔壁告别,甚至都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有些告别,无声胜有声。
院子里,灭早已垂首等候多时。
“公子。”
灭低声见礼。
凌晖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千斤重担般的嘱托: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护好小小姐。”
“她若少了一根头发……”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灭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声音斩钉截铁道:
“属下定誓死守护小小姐周全!请公子放心!”
凌晖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影很快便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灭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直起身。
他知道公子此行绝不简单,但他能做的唯有守住后方,不负所托。
随即,灭便转身隐入了凌笃玉小院的暗处,开始执行他的守护任务。
日头渐渐升高,凌笃玉像往常一样起身洗漱,准备早饭。
不知怎么的,今天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悬着点什么,不上不下。
她下意识地朝隔壁院子望了望,静悄悄的。
往常这个时候,小叔叔就算不过来,凌伯也会过来打个招呼,或者小叔叔会差人送点新鲜的瓜果点心过来。
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凌笃玉做了点简单的粥菜,自己食不知味地吃着。
“大概是去办要紧的事了吧。”她安慰自己,“小叔叔那么厉害,肯定能办好的。”
“早点办完,就能早点回来了。”
话虽如此,一整天凌笃玉都有些心神不宁。
做针线活扎了手,晾衣服差点打翻盆,看书也总是看几行就出神。
凌笃玉不时就走到院门口张望,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或者听到隔壁院门开启的声音,但每一次,都只有巷子里寻常的动静。
到了傍晚,当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红色,隔壁院子依然沉寂。
凌笃玉站在自家小院里望着那堵矮墙,轻轻地叹了口气。
哎…..
小叔叔……一定要平安啊。
与凌笃玉的担忧不同,曾家这几天气氛怪异得很。
自打那二十两养老钱被曾怀仁连哭带求地“借”走后,金婆婆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蔫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忙进忙出还哼着小调,话也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眼神空空的。
和儿子之间更是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冷战之中…..(当然,是金婆婆单方面的。)
金婆婆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变得如此贪心,如此……让自己心寒的儿子。
而曾怀仁呢?
拿了钱的最初两天是得意洋洋的,连走路都带着风。
他也没急着去做什么“大生意”,每天照样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就等着吃现成的,碗筷一推,要么找个借口溜出去(去馨儿那儿),要么就回西厢房躺着,对家里的活计那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金婆婆看在眼里,心里头更是凉透了。
变了,儿子真的变了!
以前虽说也不够勤快,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心里还是顾家的。
可现在……他眼里除了钱,除了他那不知所谓的“大生意”,还有这个家吗?
还有她这个老娘和躺在床上的老爹吗?
可自己还能怎么办?
打?骂?断绝关系?
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所以金婆婆只能把苦涩往肚子里咽,一日三餐该做还是得做,只是她往儿子碗里夹菜的次数少了,脸上的笑容也看不见了。
曾爷爷的身体似乎更差了些,整天昏昏沉沉地躺着,偶尔清醒也只是看着屋顶叹气,或者自己偷偷地抹眼角。
素娘也更加沉默,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把自己和儿子缩在最小的角落里,大气儿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