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温养光晕缓缓散去,星光温养室重新归于与主空间一致的昏暗,只有穹顶星图与四周墙壁残存的银色纹路提供着微弱光源。空气里弥漫着净化后的微凉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属于古老岁月的尘埃味道。
宋峰握着婉儿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在回升,虽然依旧纤细冰凉,却已有了生命的活力。那双清澈眼眸中的茫然迅速褪去,被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现状的好奇以及对宋峰毫无保留的信任所取代。
“宋峰哥哥,我……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婉儿轻声说着,尝试自己坐起来,却因虚弱而有些摇晃。宋峰立刻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
“是很久。”宋峰的声音温和,将之前准备好的清水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水,慢慢说。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婉儿小口啜饮着清水,冰凉甘甜的液体滋润了她干涸的喉咙。她闭目感受了一下自身,秀眉微蹙:“好像……没什么力气,身体里空荡荡的,记忆也有些乱……我记得很多可怕的黑影,很冷,很多人在哭喊……然后就是一片黑暗,偶尔能感觉到很温暖的光,还有……宋峰哥哥你的声音。”
她描述的,显然是家族覆灭时的片段记忆,以及昏迷中偶尔感知到的外界情况。
宋峰心中了然,看来婉儿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和混乱,对中间漫长的昏迷过程以及之后北境逃亡、拍卖会、万瘴沼泽、千礁迷域的经历都一无所知。这或许是一种保护机制,也省去了他此刻详细解释的麻烦。
“那些都过去了,婉儿。”宋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肯定,“你现在很安全。至于身体虚弱和记忆问题,是因为你受了很重的伤,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这时,一旁平台上的雷震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眼皮动了动,似乎即将醒来。
“雷大哥!”婉儿惊喜地低呼。
宋峰也立刻看向雷震。只见他睫毛颤动几下,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虎目中先是闪过一丝凌厉的警惕与迷茫,待看清周围环境和宋峰、婉儿后,立刻放松下来,随即被痛楚取代。
“嘶……师兄……婉儿妹子……”雷震挣扎着想坐起,牵动了胸口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妈的……还以为这次真要交代了……这是哪儿?咱们逃出来了?”
“这里是巡星阁遗迹内部,暂时安全。”宋峰言简意赅,上前扶住雷震,检查他的情况,“感觉如何?金丹稳定吗?”
雷震内视片刻,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勉强:“金丹裂痕还在,但稳住了,能自己转了。就是浑身疼得厉害,灵力也虚得很……不过死不了!”他看向婉儿,见她虽然虚弱但神智清醒,更是高兴,“婉儿妹子醒了就好!师兄,咱们这算是……闯过来了?”
“算是暂时闯过一关。”宋峰点头,神色却并未完全放松,“你和婉儿都需要时间恢复。我也需要巩固一下新获得的力量。”
他将在方尖碑处击退混沌统领、被强制传送至此、激活观星台、选择温养与传承、以及刚刚得到的关于“星钥”和“星械保管库”的信息,以最简洁的方式告知了两人。
雷震听得咋舌不已,没想到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这么多凶险之事,更对宋峰独自应对强敌、完成传承钦佩不已。婉儿则听得小脸发白,紧紧抓住了宋峰的衣袖,眼中充满了后怕与担忧。
“所以,咱们接下来要去那个什么‘保管库’?”雷震皱眉,摸了摸依旧刺痛的胸口,“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师兄,以咱们现在的状态……”
“不急。”宋峰打断他,“当务之急是让你们恢复。我也需要时间熟悉‘净化’符文的力量。这里暂时安全,我们至少有几天的休整时间。”
他看向婉儿,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婉儿,关于你的伤势和昏迷,有些事需要你知道。”
婉儿见他神色郑重,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点了点头。
宋峰斟酌着措辞,缓缓道:“你当初所受的伤,并非简单的攻击导致。在你的生命本源深处,隐藏着一个非常古老且隐蔽的‘混沌共生印记’。这次在千礁迷域,被外界的混沌辐射刺激,这个印记被彻底激活了。”
他略去了最凶险的剥离过程,只说借助了遗迹的力量才将其清除。
“混沌……共生印记?”婉儿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眼中闪过恐惧与难以置信,“是我……害得大家……”
“与你无关。”宋峰斩钉截铁,“这印记极可能与你家族的覆灭有关。林家,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某种混沌力量盯上并做了标记。你是幸存者,但也因此携带了这个隐患。”
他点到为止,没有深入猜测林家覆灭的具体原因,以免给婉儿带来更大的心理负担。但点明印记来源,是为了让她明白这不是她的错,同时也对潜在的家族秘密有所警觉。
婉儿怔怔地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家族覆灭的惨剧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痛和谜团,如今似乎隐约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却更加残酷。她用力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哽咽:“我……我会努力变强……弄清楚这一切……不会再拖累大家……”
“别说傻话。”宋峰语气缓和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我们的同伴,从来不是拖累。现在印记已除,隐患已消,是好事。你只要安心养好身体,慢慢恢复修为,其他的,我们一起面对。”
温言安抚了婉儿,宋峰又看向雷震:“雷师弟,你的金丹损伤需要水磨工夫,急不得。此地秩序环境对你的恢复也有益处。这几日你便专心温养金丹,巩固境界,切勿急于求成。”
“我明白,师兄。”雷震重重点头。
三人又交流了几句,确定了初步的休整计划。宋峰将身上最后一些适合两人恢复的温和丹药分给他们,自己则只留下少数几块上品灵石。
接下来几天,观星台内陷入了相对平静的休整期。
雷震盘坐在温养室平台上,借助残存的秩序气息,全力运转功法,小心翼翼地温养着布满裂痕的金丹。他气息逐渐平稳,脸色也一天天好转。
婉儿则更加虚弱,大部分时间仍在昏睡或半昏睡状态,但每次醒来,精神都会好上一些。她开始尝试按照宋峰给的基础功法缓慢引导体内微弱的灵力,重新搭建几乎崩溃的修炼根基。养魂木一直放在她身边,持续滋养着她脆弱的神魂。
宋峰自己则占据了主空间的一角。他一边调息恢复,一边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新获得的“净化”符文的感悟与融合中。
他尝试着将一丝银色的净化之力融入纯阳剑罡。最初几次都失败了,两者属性虽有相通,但层次和表现形式差异巨大,强行融合只会相互干扰。但在“寰宇”戒指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偶尔闪过的灵光辅助下(戒指似乎对秩序力量的微调有着本能的高超技巧),宋峰渐渐找到了诀窍。
他不再追求融合,而是尝试引导与附加。
心念一动,青罡剑出现在手。剑身金光璀璨,但若仔细看去,金光最外层,隐隐流淌着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银色光晕。一剑挥出,金色的纯阳剑罡破空而去,而在剑罡掠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细微尘埃、能量杂质,甚至那无所不在的、极淡的陈旧气息,都被那层银色光晕悄然“净化”、“归序”,留下短暂的一片异常洁净的区域。
虽然附加的净化之力还很微弱,对战力的直接提升有限,但其潜在的“净化环境”、“削弱混沌加持”、“净化敌方能量侵蚀”等辅助效果,在对抗混沌生物时,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在反复尝试与体悟中,宋峰对“秩序”的理解逐渐加深。他感觉自己的纯阳灵力变得更加精纯凝练,神识的感知也愈发敏锐,对环境中能量流动、尤其是秩序与混乱的梯度变化,有了更清晰的把握。
休整到第四天,宋峰的状态基本恢复至巅峰,甚至因传承与感悟而略有精进。雷震的金丹裂痕虽然没有明显缩小,但旋转愈发稳定,可以调动部分金丹灵力,实力恢复了约三四成,已具备一定的自保和战斗能力。婉儿则成功重新引气入体,踏入了炼气一层,虽然微末,却标志着她的身体和神魂正在走上恢复的正轨。
就在宋峰考虑是否该开始探索“星械保管库”时,沉寂多日的观星台核心灵智,再次传来了意念波动:
“传承者及同伴状态已基本稳定。根据协议,现提供‘星械保管库’补充信息。”
一幅更加详细的光影地图投射在宋峰面前。地图显示,观星台主体结构下方,存在一片巨大的、错综复杂的附属建筑群,其中大部分区域被标记为“严重损毁”或“高度污染”。“星械保管库”位于这片区域西北角,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密封单元,标识为“结构相对完整,内部状况未知”。
“警告:通往保管库的主通道已崩塌堵塞。检测到一条备用维护通道,入口位于本层西南角废弃能量管道井下方。该通道狭窄,部分段落可能塌陷,且距离保管库所在区域直线三百丈范围内,检测到间歇性高强度混沌能量反应。安全评估:中低。”
“另,在整理残留数据库时,发现一段与‘星钥’相关的加密日志碎片,已破损。尝试还原后,得到以下不完整信息……”
灵智的意念微微停顿,随即,一段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杂音的古老语音,伴随着扭曲闪烁的图像碎片,直接呈现在宋峰三人的意识中:
“……‘巡星尺’……第七星区校准……异常……混沌潮汐……‘星钥’紧急转移至……‘丙-玖’保管库……最高权限封印……需‘净化’符文共鸣及……三才星序验证……警告……保管库自动防御‘星骸守卫’可能……失控……小心……‘活化的遗骸’……”
语音到此戛然而止,图像也彻底破碎。
“‘星骸守卫’?‘活化的遗骸’?”雷震皱紧眉头,“听起来就不像好东西。还有那‘三才星序验证’是啥?”
宋峰目光沉凝。信息虽然破碎,但透露出的内容却很重要。星钥果然在保管库,而且被最高权限封印,需要“净化”符文共鸣以及所谓的“三才星序验证”才能开启。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拿到。
但危险也同样明确:失控的自动防御系统“星骸守卫”,以及保管库内可能存在的、被混沌污染的“活化的遗骸”。
他看向婉儿和雷震。婉儿眼中虽然有一丝惧意,但更多的是坚定。雷震则摩拳擦掌,虽然伤势未愈,但战意昂扬。
“我们的状态不足以应付高强度连续战斗,但探索和获取关键物品,或许可行。”宋峰沉吟道,“关键在于那‘三才星序验证’。婉儿,你对阵法星象了解较多,可曾听过‘三才星序’?”
婉儿努力回忆着家族典籍和自身模糊的记忆,迟疑道:“好像……是一种古老的天人合一验证阵法?天、地、人三才对应特定的星官位置,需要同时引动对应的星辰之力或与其共鸣的能量……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天、地、人……宋峰若有所思。他抬头看向穹顶星图,又看了看雷震和婉儿,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准备一下,明日我们进入维护通道,尝试前往‘星械保管库’。”宋峰最终做出了决定,“目标:获取‘星钥’信息或实物。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明白!”雷震与婉儿齐声应道。
休整即将结束,新的、更加深入遗迹核心的探索,即将开始。而这次,他们将主动踏入已知的危险之中,为了那通往“烬火残墟”、可能蕴含着对抗混沌终极希望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