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律德菈从王座上跳下,长袍扫过棉垫时带起一阵急促的风,落地时因身形娇小踉跄了两步。
银发散乱地贴在脸颊,她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眼中翻涌着爱与恨交织的挣扎。
她快步冲到玄霄面前,脚步重得像在叩问彼此的真心,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仍强撑着几分威严:
“你确定要如此?”
她抬眼望他,稚气的脸庞因极致的情绪而涨红,那份深藏的爱意与被背叛的痛苦缠在一起,化作最锋利的质问,
“为何不许我来动手?是怕我手软,还是觉得我下不了手——你早就吃准了,我对你的爱,会成为我律法里最大的破绽,对不对?”
殿中律法之力随她的心境剧烈波动,鎏金纹路的光芒忽明忽暗,映得她眼底又恨又痛。
她明明是执掌秩序的女皇,却偏偏对这个违背自己律法的人动了真心,审判他时,自己的心比他更痛。
可真到要他赴死,她又怕极了亲手斩断这份羁绊。
这种“越爱越想折磨,却又舍不得真正伤害”的矛盾,早已让她在权力与真心的夹缝中备受煎熬。
“我判你死刑,是想逼你回头;给你抉择,是想留你性命。”
她的声音陡然放低:
“可你偏要选最绝的路——不让我动手,是想让我余生都活在‘没能亲手留住你’的悔恨里吗?”
玄霄缓缓摇头,目光落在她稚气却紧绷的脸庞上,眼底满是疼惜与决绝:
“不,并不是我不愿让你动手。”
他抬手,却又在触及她身前时微微停顿,最终只是隔空轻轻拂过她散乱的银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是怕你心软,不愿真的对我下手。你的律法是你的志,是支撑你劈开旧规、走到如今的根基,你凭此为翁法罗斯带来生机与希望,这份秩序与信仰,绝不能因我而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不舍压入心底,字字句句都透着悲壮的成全:
“我愿以自身之死,守住你的律法威严,让世人知道,即便是征律爵,违背新律也难逃制裁。”
他顿了顿,随后缓缓的说道:
“你要带着这份希望,一直走下去,带领翁法罗斯抵达真正的自由之地,走向你心中那片美好的未来——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为这片土地做的最后一件事。”
殿中鎏金纹路的光芒柔和了几分,映得他眼底的释然与她脸上的错愕,形成了最动人也最残酷的对比。
玄霄望着眼前眼眶泛红、强忍脆弱的刻律德菈,心头一紧,终是卸下了所有克制。
他俯身,轻轻将这个执掌律法却为他破防的娇小身影拥入怀中,掌心贴着她玄色长袍下微微颤抖的脊背,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殿中光芒柔和下来,细碎的光点萦绕在两人周身。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满是释然:
“虽然我也不希望在这里离去,不希望就这样离开你、离开海瑟音和阿格莱雅……”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语气里是化不开的眷恋:
“不过既然是律法所要求的,那我便完成你所立的规则。再见了,刻律德菈。”
“希望下一世,我们仍能有如此美好的相遇——那时,我定会早些读懂你的温柔,守住你的律法,也守住我们之间,没有遗憾的羁绊。”
话音落下时,他收紧手臂,将这份最后的拥抱刻进记忆,终暮的微光在他掌心悄然亮起,带着赴死的决绝。
刻律德菈猛地抬手推开玄霄,力道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她踉跄半步后迅速稳住身形,燃火的冠冕下,稚气的脸庞依旧凝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只是眼底翻涌着铁血君王独有的复杂。
那是不容私情凌驾律法,却又不愿失去最锋利之剑的挣扎。
她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银发,指尖因极致的克制而微微泛白,声音冷硬如玄铁铸就的律法铭文,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凛冽,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决断:
“住手。”
殿中律法之力骤然收束,化作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
“本皇既以‘公正之秤’执掌翁法罗斯的秩序,便不会让有用之躯白白损耗——你的命,于逐火大业、于律法推行,尚有价值。”
她微微前倾身形,少女的娇小轮廓与“凯撒”的独裁气场形成强烈反差,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哀求,只有君王对麾下重臣的审视与期许:
“本皇召你前来,从非只为审判。你违背律法,当受惩处。但翁法罗斯需要你这柄剑,去斩除阻碍逐火之旅的荆棘。”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战略家的考量,
“元老院余孽未除,暗中勾结酝酿阴谋,欲颠覆新律、重掌权柄,此乃翁法罗斯心腹大患。”
这番话没有半分柔情,却藏着她身为君王的取舍:
她可以为了文明存续牺牲千人,却不愿浪费一位能助她实现“再创世”愿景的猛将。
她坚守律法的威严,却也懂得在大局面前保留最有价值的战力——这才是那个铁血、睿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始终以翁法罗斯存续为最高信条的女皇。
玄霄掌心的终暮微光骤然收敛,他愣了愣,紧绷的脊背微微松弛,眼底的决绝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试探。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刚从赴死决绝中抽离的沙哑,却又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所以说……不用死了吧?”
这句话没有半分征律爵的沉稳,反倒像个卸下沉重枷锁后,本能追问答案的普通人——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却未想过峰回路转,那份藏在心底的求生欲,终是在君王的决断下悄然浮现。
刻律德菈眉头微蹙,冷哼一声,声音冷硬如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凛冽:
“只是暂时不用死了。”
她别过脸,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眼底那丝极淡的松懈——身为君王,她绝不会承认这份“网开一面”里藏着半分私情,只当是为大局保留一枚关键棋子。
玄霄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释然交织在眼底。
他没有多言,只是俯身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却坚定,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燃火的冠冕。
低头时,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带着无声的感激与眷恋——那是历经生死抉择后,最克制也最真挚的回应。
他的怀抱不算炽热,却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终暮的微光在两人周身悄然萦绕,似在见证这份跨越律法与真心的羁绊。
刻律德菈浑身一僵,瞬间挣脱出几分君王的威仪,小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搡,语气带着羞恼与不容置喙的命令:
“放开吾!不许这样抱着!”
她的脸颊泛起薄红,却死死咬着唇不让情绪外露,银发散乱间,燃火的冠冕依旧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即便心底因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泛起波澜,身为凯撒的骄傲也绝不允许她在臣子面前流露半分柔软。
她的挣扎不算剧烈,却带着明确的抗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冷硬如律法宣判:
“君臣有别!你若再逾矩,休怪吾收回成命!”
话虽狠厉,推搡的力道却悄然放缓了几分,并未真的对他施加惩戒。
玄霄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双臂,力道沉稳地环住她纤细的腰间,指尖能触到玄色长袍下温热的躯体,显然是想将这娇小的身影打横抱起。
刻律德菈刚因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心跳漏了半拍,心底泛起一丝不受控的起伏,下一秒便猛地回神,抬手狠狠拍在他手臂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羞怒交加的严厉:
“放开!立刻放开!”
她脸颊涨得通红,燃火的冠冕下,眼底满是君王的窘迫与威慑:
“若是被人、或是元老院余党眼线看到,汝今日便真的死定了!”
玄霄抱到一半的动作一顿,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浅笑,闻言不由得愣住,眼底满是茫然,下意识反问:
“啊?”
玄霄的茫然还凝在脸上,殿门便“吱呀”一声被撞开,缇安顶着遮眼的刘海,像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音调高亢又带着点雀跃的莽撞:
“凯撒!*我们*有急事要跟你说呀——”
话音未落,她就撞进了相拥的画面里——玄霄环着刻律德菈的腰,娇小的女皇还绷着推拒的姿态,耳尖却悄悄泛红。
缇安瞬间定在原地,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翅膀慌乱地扑扇了两下,愣了两秒才抬手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孩童般的窘迫,语速飞快地补救:
“哎呀,不好意思!*我们*没敲门就闯进来啦,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谈要紧事呀!”
她往后退得飞快,脚步都带了点踉跄,声音飘在半空还不忘补充:
“那*我们*先去外面等!你们慢慢说,不用着急呀!”
话音落下时,殿门已被轻轻带上,只留下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玄霄额角倏地滑下一滴冷汗,顺着下颌线滚落。他能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身体瞬间绷紧,原本就冷硬的气场骤然降至冰点。
刻律德菈燃火的冠冕下,那双稚气的眼眸里已没有半分波澜,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冽,仿佛刚才的片刻松动从未存在。
他下意识松开环着她腰间的手,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械,他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份窒息的沉默。
无形的威压,让他后背渐渐沁出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