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发芽的协议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豆角藤上时，规则组的人就到了。这次来的不是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而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姑娘，背着帆布包，裤脚沾着泥，手里拎着个铁皮饭盒，看起来像刚从地里回来。
“我是规则组农业科的，叫我小周就行。”她把饭盒放在石桌上，掀开盖子——里面是六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组长说，按你们的意思，带手来的。”
林夏正蹲在畦边给生菜浇水，闻言直起身，水珠顺着菜叶滴落在她手背上。“手倒是带了，”她笑了笑，指了指姑娘沾着草汁的指甲缝，“看来你也常下地。”
小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爷爷是菜农，打小跟着他侍弄园子，后来考进规则组，天天对着数据报表，手都快忘了怎么握锄头了。”她打开帆布包，倒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文件，而是几本翻得卷边的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农机保养手册，还有几种耐碱作物的种植笔记，组长说……算是诚意。”
林夏没看笔记，反而往她手里塞了把小铲子：“先干活吧，那边的茄子该培土了。”
小周愣了下，接过铲子时差点没拿稳。她看着林夏弯腰用手丈量茄子苗的间距，指尖灵活地扒拉着泥土，动作比自己熟练多了，突然红了脸：“我以前总觉得，种地嘛，有数据有机器就行……”
“数据能告诉你什么时候浇水，但摸不出土的干湿；机器能翻地，但分不清哪棵苗是杂草哪棵是菜。”林夏直起身，往她手里塞了颗刚摘的圣女果，“尝尝，昨天刚熟的。”
圣女果的酸甜在舌尖炸开时，小周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在菜园里，也是这样蹲在地上，边吃边听他讲“茄子要深栽，辣椒要浅种”。那时的阳光和现在一样，把后背晒得暖暖的。
孩子们背着小背篓跑来，里面装着刚割的韭菜。看见小周，最小的孩子举着韭菜喊：“姐姐，你会捆韭菜吗？赵爷爷说要捆成小把才好卖！”
小周的脸更红了。她确实不会——规则组的仓库里有自动捆扎机，按个按钮就行。但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接过韭菜，学着林夏的样子笨拙地打结，结果捆成了个歪歪扭扭的球。
“要这样。”林夏走过来，指尖捏住韭菜根，轻轻一转，绳子就听话地绕了两圈，系出个漂亮的活结，“庄稼人干活，手要软，心要细。”
小周盯着那个活结看了半天，突然把笔记本往包里一塞：“我不学理论了，你们教我捆韭菜吧！学会了，那些农机随便你们挑！”
林夏笑着点头，转身喊来赵爷爷的孙子：“虎子，带周姐姐去拿新绳子，今天的韭菜都让她捆。”
虎子脆生生地应着，拉着小周往工具棚跑。路过规则组送来的农机清单时，小周特意停下来看了眼——上面列着播种机、收割机、恒温培育箱，价值比他们的土豆种高十倍不止。但此刻，她更想学会那个漂亮的活结。
中午吃饭时，小周捧着搪瓷碗，蹲在田埂上啃馒头，里面夹着林夏做的腌黄瓜。风一吹，菜园里的向日葵跟着晃脑袋，有颗瓜子掉在她碗里，她下意识捡起来，吹了吹就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碎——和小时候爷爷种的向日葵一个味。
“你们真的不要补偿吗？”她含着馒头问，“组长说，之前污染土地的事，我们理亏。”
林夏正在给玉米苗追肥，闻言直起身，手里的粪勺还滴着肥水：“要补偿也行，让你们组里的人，每周来两天菜园，帮忙除草。”
“就这？”小周瞪圆了眼睛，“我们有除草剂，效率比手除高一百倍。”
“除草剂会伤着土里的虫，”林夏指着泥土里爬过的蚯蚓，“它们才是最好的肥料。”她顿了顿，往小周手里塞了把小锄头，“你们的人来学除草，学会了，那些机器我们照单全收——但得你们自己开过来，自己保养。”
小周握着锄头，突然笑了：“这协议，比签在纸上靠谱。”她弯腰挖起一块土，用手捏碎，看着细土从指缝漏下去，“我回去就跟组长说，让他们把西装换成胶鞋。”
下午，规则组的卡车真的送来了第一台播种机。开车的师傅穿着笔挺的制服，看到满院子的泥巴，怎么都不肯下车。小周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菜园里走，把一双胶鞋塞给他：“穿上！今天学不会给番茄搭架子，别想走！”
师傅被逼着穿上胶鞋，踩在泥里时差点滑倒，引来一片笑声。但当他笨手笨脚地把番茄藤绑在竹竿上，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架子却没倒时，突然咧开嘴笑了——比在办公室里签文件时开心多了。
傍晚收工时，小周的裤脚沾满泥，手上磨出了红印，却捧着捆好的韭菜不肯放。林夏送她到门口，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红本子：“这是我的技术员证，规则组发的，以前觉得特光荣。”她顿了顿，把证往林夏手里一塞，“现在我觉得，能捆出你那样的活结，才该发个证。”
林夏没接，反而从口袋里掏出颗饱满的土豆种，放在她手心：“这个给你。回去种在花盆里，等它发芽了，你就学会什么是‘活结’了。”
小周握紧那颗土豆种，凉丝丝的，带着泥土的潮气。她抬头时，看见菜园的篱笆上，夕阳正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影子旁边，是林夏的，是虎子的，是那些向日葵的，还有那颗掉在她碗里的瓜子，已经悄悄钻进土里，等着明天发芽。
卡车开走时，小周从车窗探出头喊：“下周我带同事来！让他们也尝尝腌黄瓜夹馒头！”
林夏挥挥手，转身看见虎子举着个木牌跑过来，上面是他用红漆写的字：“规则组——菜园学徒班”。字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公章都鲜亮。
晚风吹过，玉米叶沙沙响，像是在给这个没签过字的协议，唱着温柔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