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
电话那头,杜云熙的声音几乎是秒回,透着一股恭敬到极点的慎重。
“是我。”
李嘉泽一边往系办公楼的方向走,一边看着路边枯黄的落叶,语气平淡。
“两件事。”
“第一,我那个后裔,刚才在食堂被几只苍蝇恶心到了。我不希望在学校里再看到这几个人,也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闲话。怎么处理,你看着办。”
“第二,”李嘉泽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她欠的那个什么校园贷,连本带利,还有那个放贷的公司,一并处理了。我不想看到这帮人还能在京城喘气,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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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猛地停了一下。
虽然隔着听筒,但杜云熙依然能感受到这位老祖宗话语背后的寒意。
“是!云熙明白!”她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凛冽,“十分钟内,这些人会付出代价。”
“嗯。”
李嘉泽挂断了电话。
他随手将手机揣回兜里,脸上的冷意瞬间消散,又恢复了那副慵懒闲适的模样。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随手拍死几只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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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
新帝都大学,文史楼302阶梯教室。
李星瑶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从学校超市买来的廉价卫衣,虽然不合身,有点松垮,但至少遮住了身上那股难闻的馊味。
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戴着扩音器,讲着枯燥的古代汉语。
李星瑶低着头,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中午李嘉泽在食堂替她擦头发、给她塞钱的画面。
那种被维护的感觉,让她鼻尖发酸。
但紧接着,巨大的恐惧又涌上心头。那个张丽家里很有背景,今天让她丢了面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一直催债的彪哥,昨天发短信说再不还钱就要去她老家泼油漆......
现实压得她喘不过气。
“嗡——嗡——”
放在桌斗里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星瑶吓了一跳。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那个号段她很熟,是那个催债公司的。
恐惧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是彪哥吗?又是来骂人的?还是来发最后通牒的?
她颤抖着手,按了静音,想要挂断。但一想到上次拒接后遭遇的那些恐吓,她咬了咬牙,猫着腰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来到无人的楼道拐角,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她的声音在发抖,身体本能地缩成一团,做好了迎接辱骂的准备。
然而。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咆哮,而是一个男人带着哭腔、极度惊恐的哀嚎。
“哎哟!是李小姐吗?是李星瑶姑奶奶吗?!”
李星瑶呆呆地拿着手机,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公鸭嗓她认得,确实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彪哥。可现在的他,听起来就像一条被人打断了腿的哈巴狗。
“我......我是。”
“噗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人重重地跪在了地板上。
“姑奶奶!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是畜生!我是王八蛋!”
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耳光声,那是彪哥在疯狂地扇自己,听得李星瑶心头发麻。
“您大人的债,免了!全免了!那一分钱都不用还了!之前签的合同我已经烧了,就在刚才烧的!连灰都扬了!”
李星瑶彻底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免了?
那可是连本带利三十八万啊!
“你......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地问。
“不仅免了!为了表达我们这帮瞎了眼的狗东西的歉意,我们公司决定,赔偿您的精神损失费!”
彪哥的声音急促又颤抖,仿佛晚说一秒钟就会脑袋搬家。
“钱已经转过去了!求求您,一定要收下!您要是不收,我就死定了!我全家都死定了!”
“叮!”
话音刚落,手机顶端弹出了一条银行短信通知。
【您尾号5678的账户,于14:35分转入东国币500,000.00元,余额......】
五十万。
李星瑶看着那个数字,数了好几遍那个五后面跟着的零。
她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怎么可能?
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不仅不要钱了,还倒贴给她五十万?
“姑奶奶,您收到了吗?求您了,跟那位爷说一声,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电话那头的彪哥还在哭嚎,但声音越来越远,紧接着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李星瑶拿着手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扯淡的梦。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个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来电的,是她的辅导员,王老师。
那个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甚至在张丽欺负她时,只会和稀泥说苍蝇不叮无缝蛋的中年妇女。
李星瑶的手指还在颤抖,下意识地按了接听。
“喂,王老师......”
“哎呀!星瑶啊!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王老师的声音热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在教学楼......”
“那个,老师特意打电话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老师语气急切,“关于中午在食堂发生的事情,学校高度重视!咱们新帝都大学是百年名校,绝对容忍不了这种恶劣的霸凌行为!”
“经过校董会刚才的紧急会议决定,张丽,还有那两个跟班,因为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已经被勒令退学了!”
“退......退学?”
李星瑶不敢置信。
张丽家里据说很有钱,给学校捐过不少设备,平日里在系里横着走都没人管。怎么才过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退学了?
“对!立刻执行!刚才保卫处已经把她们带走清理出宿舍了!”
王老师义正言辞地说道。
“还有啊,星瑶,之前老师对你的关心不够,是老师工作的失职。刚才系主任已经批评过我了。为了补偿你,系里决定给你申请最高额度的全额奖学金,以后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学校全包了!”
说着这番话语,那王老师心头颤抖,她必须要取得这位姑奶奶的原谅,不然她就完了。要知道她可是知道那几个欺负过这位姑奶奶 可不止表面的下场那么简单。
“你在哪?老师这就过去看你,咱们当面聊......”
李星瑶没有听完后面的话。
她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
李星瑶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发烫的手机。
短短半个小时。
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让她想要自杀的巨额债务,消失了。
曾经像噩梦一样缠着她,羞辱她的恶霸,被赶走了。
甚至连那些平日里看不起她的老师,都变成了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云层上面轻轻拨弄了一下,就把她这个小蚂蚁的命给彻底翻了过来。
‘是谁?’
李星瑶心里无言以对,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虽然穷,但她不傻。
彪哥最后的那句求饶——“跟那位爷说一声”。
那位爷。
李星瑶慢慢地举起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刚才通话记录的页面。
而在这些杂乱的号码最上方,静静地躺着一个她昨天刚存进去的名字。
嘉泽哥哥。
那是中午分开时,李嘉泽强行拿过她的手机,输进去的号码。
当时他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李星瑶呆呆地看着这四个字。
除了他,还能有谁?
除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的远房表哥,谁会帮她?谁有能力帮她?
想起中午在食堂,李嘉泽那平静得有些吓人的眼神,想起他说的“没事,脏了再买就是”,想起他离开时那宽阔挺拔的背影。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个让李星瑶心脏狂跳的答案。
是他。
真的是他。
可是......为什么?
如果只是一个多年不联系的远房亲戚,犯得着为了她,动用这么恐怖的力量吗?那可是让黑白两道都闻风丧胆的力量啊!
五十万说给就给,张丽那种富二代说退学就退学。
这真的是一个普通历史系教授能做到的吗?
李星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感激、敬畏,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许久,终于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号码。
“嘟......嘟......”
等待音每响一声,她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她想问问他。
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