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拿出手机,一边在浏览器里搜索“在国外怎么买股票”,一边笨拙地跟着步骤操作,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完成达玛拉的指令。
抬眼看去,只见达玛拉左手搂着猫,右手覆在自己眼睛上,好像浑身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方既明用气音试探:“老大,你睡着了?那我先回去了哈。”
“慢着。”达玛拉放下手,“我看看你的操作记录。”
他刚才其实是在快速分析权衡。
放在平时,方既明除了专业能力真的能带来实际利益外,时不时逗他玩一下,看看他无知的样子,倒是能给自己带来些乐趣,但现在是关键时期,稍有差池就可能满盘皆输。
他打算先扣下方既明,如果他真是穆拉德安插的暗子,放在眼皮底下更容易让他露出马脚,甚至还能借他之手传递些虚假情报。
他在商界纵横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但今天这种风浪,他还真有点陌生。
这个小弟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明明很聪明,怎么就不能用那聪明的脑袋瓜去了解点基本常识呢?
方既明调出手机里方才的操作记录,翻转屏幕给他看。
达玛拉只看关键信息,确认方既明确实按照指示操作后,正感到熟悉的掌控感又回来了的时候,目光却无意间瞥见方既明屏幕上方那个小小的“正在通话”标志,突然警惕地意识到什么,他的身体比思维反应快,但也都比整个方既明反应快。
在方既明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抓住方既明拿着手机的手腕,推着他的肩,猛地将他按在办公桌上,手被反剪在背后。
这一下,怀里的贝姬夫人也不得不被掀下去,它压低身子,像《猫和老鼠》里漂移的汤姆,艰难地钻进了沙发底下不见了。
达玛拉声音冷了下来,质问道:“你在和谁通话!”
“我对象,刚谈的,现在正是如胶似漆的阶段,和他通着话比较安心。”方既明虽然手腕被捏得生疼,肩膀也被扯到了,但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先出言安抚,“别生气,都是自己人。这位是咱们的美术总监,之前给你画立绘的那位。”
达玛拉的左手离开了方既明的肩,拿过他的手机,调大音量,直接切换到视频通话拨了过去。
对面立刻接听,伊曼正从家里往外走,神情严肃,但也知道此刻更重要的不是质询,而是先稳住达玛拉。
伊曼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您好,达玛拉少爷,我是伊曼。”
不用自我介绍达玛拉也知道他是伊曼。
既然是熟人,处理起来就简单了:“在胜利之前,我会把他扣在这儿,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你不介意吧?”
看似是询问意见,实际根本只有一条路。
方既明不开心,说得好像他是个物件似的。
但这接近达玛拉的机会实在难得,他抢先回答道:“我不介意。”
达玛拉问的又不是他,也不开心,手上力道加重,将方既明的右臂又往上压了压。
方既明咬牙没发出声音。
他感觉达玛拉其实还收着力,只是韧带被拉扯得疼痛,都没有错位或骨折,好一个免费舒筋活络套餐!
伊曼更不开心,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压抑的情绪:“我很介意……”他眉头紧锁,停顿片刻,“但我尊重他的选择。”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达玛拉就把电话挂了。
伊曼只来得及听到方既明安抚他话的半句:“没事儿,别担心我,咱老大人不错。”
视频挂断后,伊曼坐进车里,一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他深呼吸几次,把心中对方既明的担忧和害怕失去他的恐惧压下去,尽量用理性思考。
现在立刻去救人并不明智,达玛拉需要方既明的技术,之前还带他参加过重要会议,此刻动手说不过去。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达玛拉此时更需要拉拢人才而非树敌,扣押更多是为了确保安全、威慑潜在的威胁,而非迫害。
他选择先向奈费勒汇报。
奈费勒听到消息后依旧冷静,这份镇定对心焦的伊曼而言是一种安抚。
“一位能力可靠的同志任务提前结束了,和方既明也是熟人,可以安排到达玛拉身边策应他。”
……
办公室里,达玛拉依然按着方既明,空闲的手指却漫不经心地勾着方既明的掌心玩,戏谑道:“方才,你为什么不介意被我扣下?该不会……你的目的就是接近我吧?”
达玛拉在干什么?他这样子有点暧昧了吧?
方既明着实佩服他的警觉和洞察力,既然已被看穿,也就不必再隐瞒:“是的。”
?
这么直接地承认,倒是在达玛拉的预设之外。
他沉默了两秒,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追问:“谁派你来的?”
现在时间紧迫,方既明来不及仔细权衡告知实情的利弊,索性直接回答:“我自己想接近你的。”
“我很讨厌你父亲,原因你也知道。”他顿了顿,飞速思考着如何包装他的真心话,“所以我一直很关注他,就等着他被你打倒之后,能上去跟着踹几脚。”
“我从小就学到,资本与专制必然走向消亡,这是历史的必然,穆拉德肯定打不过你。”
“可是,我怕你赢了之后,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那样的话,下一个被打倒的就是你了。”
方既明也知道自己临时编出的这套逻辑漏洞百出,但刚才达玛拉应该已经习惯了他的不聪明,此刻或许不会深究。
他接着说:“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讲义气的老大,强大却依然对美好有所追求的人,最后变成穆拉德那种从里黑到外的狗东西。”
“我想接近你,是……”方既明危急时刻突然领悟了奈费勒让他接近达玛拉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与你们的利益相关并不大,除了项目投资,我在你身上没什么好图的。我想和你分享另一种活着的方式,除了征服、扩张、玩弄他人之外,还有更有趣的事。或许在你被金钱和权力腐蚀的时候,至少能保留属于‘人’的一部分。”
达玛拉被说中心事让他不快,没被说中也让他不快,方既明这样随意揣测他的为人,同样让他感到不快。
尤其是这种试图影响他的感觉,更让他不快:“你凭什么定义我是这样的人?凭什么觉得能改变我?”
“不是定义,在我眼里的你,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是改变,只是我把你当朋友,也想你把我当朋友。”
达玛拉松开了手,难得认真地沉声声明:“我不会成为他。”
方既明直起身,揉了揉发疼的肩膀,笑着看他:“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