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铸就的密室里,最后一丝冷凝的灵气化作星点消散。林晚睫毛轻颤,意识从无边混沌中挣脱,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沉睡时支撑身躯的寒玉,而是带着温润灵力的云锦被褥。她缓缓睁眼,穹顶镶嵌的夜明珠依旧散发着柔和光晕,可周遭的气息却截然不同——丹田处涌动的灵力奔腾如潮,比沉睡前磅礴了数倍,且带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鲜活感。
“晚晚!你醒啦?”
元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却又透着难掩的惊惶。林晚转头,只见小狐狸正扒着床沿,毛茸茸的尾巴不安地扫动,原本灵动的琥珀色眼眸里满是茫然。它抬起爪子,掌心赫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符纹,那纹路流转间,一股不属于本体的妖力悄然外泄。
还没等林晚开口,两股庞大的记忆洪流突然同时涌入两人识海,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淹没了所有思绪。
林晚的脑海里,多出了另一个“自己”的人生轨迹——林小晚,那个被她以心头血和灵力炼化出的分身,在她沉睡的百年间,竟独自走过了五域九州。记忆里,有丹道圣宗的袅袅药香,林小晚身着青衫,在丹炉前炼出“轮回丹”时,丹火映亮了她眼底的执着;有深海妖域的粼粼波光,她与鲛族族长击掌为盟,约定共护两界安宁;有荒古战场的漫天黄沙,她唤醒沉睡的神兵“破妄剑”,一剑劈开幽冥裂隙;更有浩劫降临之时,她以分身之躯挡在人间防线前,浑身浴血却依旧笑得明亮,直到最后一缕灵力耗尽,化作光点归入本体眉心。
“元亿宝……那是元亿宝的记忆!”元宝的声音带着哭腔,小狐狸蜷缩起身子,那些属于它分身的片段清晰得如同亲身体验——元亿宝穿着红肚兜在人间集市追着糖葫芦跑,被摊主笑着塞了满怀甜果;在南荒古林里跟灵鹿赛跑,不小心摔进泥潭却捡到大颗灵晶;在林小晚炼丹时偷偷添料,被追得绕着丹房跑了八圈;最后跟着林小晚守护人间,哪怕妖力不济,也咬着牙用身体护住受伤的修士,直到回归本体的那一刻,还残留着对世间烟火的眷恋。
记忆碎片翻涌间,林晚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经脉被拓宽了数倍,灵魂强度也翻了不止一倍。林小晚习得的丹术、阵法、剑术,如同刻进骨髓般,成为了她自身的一部分,抬手间,甚至能本能地掐出从未学过的丹方手印。而元宝的妖力也早已突破瓶颈,元亿宝掌握的遁术、幻术,此刻在它体内流转自如,尾巴尖轻轻一甩,便有细碎的金色光粒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记忆洪流渐渐平息,密室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林晚抬手按住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林小晚最后的意念——“本体,百年路已走,往后余生,我们共赴山海”。她转头看向元宝,小狐狸的眼眶红红的,正用爪子抹着眼泪,却又忍不住咧开嘴笑:“晚晚,元亿宝好厉害呀,它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认识了好多朋友!”
林晚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深深的震撼。百年沉睡,她们竟在无意识中,拥有了一段完整的“分身人生”。那些分身经历的喜怒哀乐、生死考验,此刻都化作了她们最珍贵的馈赠。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突然发出“轰隆”声响,缓缓向内开启。门外并非记忆中玄虚宗的云海山门,而是一片弥漫着草木清香的林海,暖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照在地面的落叶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晚掀开被褥起身,破妄剑的剑意竟在她意念一动间悄然流转,剑身隐于虚空,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元宝也立刻跟上,尾巴竖得笔直,掌心的金色符纹微微发亮,既带着警惕,又藏着对新世界的好奇。
“这是……哪里?”林晚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林小晚的记忆中,这片林海是她浩劫之后定居的世外桃源,可此刻门外的气息,似乎比记忆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翳。
元宝嗅了嗅空气,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有陌生的修士气息,还有……一丝邪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断。百年分身归位,她们不再是当初需要庇护的弱者。林晚握紧了隐于掌心的灵力,元宝则悄悄运转妖力,一人一狐并肩朝着门外走去,准备迎接这百年沉睡后,既熟悉又陌生的新世界。而那些分身未曾说尽的秘密,那些沉睡百年间发生的变故,似乎都藏在这片林海深处,等待着她们去探寻。
踏出石门的瞬间,林海的静谧被一阵极淡的血腥味打破。那气味隐匿在草木清香中,若有若无,却被元亿宝记忆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放大,让元宝的尾巴瞬间绷紧,琥珀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过四周。
林晚指尖凝起一缕灵力,顺着血腥味蔓延的方向探去。林小晚的阵法知识本能运转,她清晰地察觉到,这片看似平和的林海中,布着一层极其隐蔽的困阵——阵眼藏在西侧的古柏之下,阵纹与草木根系交织,不仔细分辨根本无法察觉。而那丝血腥味,正是从阵眼深处溢出来的。
“是困阵,”林晚压低声音,拉着元宝往树荫后躲去,“手法很阴毒,是邪修常用的‘蚀魂阵’,专门吞噬生灵的灵力和魂魄。”她脑海中闪过林小晚与邪修交锋的记忆,这种阵法一旦发动,被困者会在痛苦中逐渐被抽干灵力,最后魂飞魄散。
元宝的耳朵贴在地面,听着远处传来的细微动静,声音发颤却依旧坚定:“里面有人在求救!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元亿宝曾在南荒古林救过被妖兽围困的孩童,那份恻隐之心此刻与元宝的本体意识交融,让它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林晚点点头,意念一动,隐于虚空的破妄剑瞬间现身,剑身银光暴涨,将周遭的阴翳驱散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运转林小晚习得的“敛息术”,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阵眼方向掠去。元宝紧随其后,尾巴尖甩出几道金色妖力,巧妙地抹去了两人留下的气息。
西侧古柏之下,果然有一个半丈宽的地穴,洞口被藤蔓遮掩,蚀魂阵的阵纹在藤蔓间隐隐闪烁着黑红色的光芒。地穴深处传来微弱的啜泣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斥骂:“敬酒不吃吃罚酒!交出你身上的灵玉,或许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我死也不会给你们!那是我爹娘用性命换来的!”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倔强。
林晚眼神一冷,抬手掐出破妄阵诀——这是林小晚在荒古战场悟出来的破阵法门,专门克制邪修阵法。指尖灵力顺着阵纹游走,银光所过之处,黑红色的阵纹如同冰雪遇火般消融。她足尖一点,身形跃入地穴,破妄剑带着凌厉的剑意,直刺向穴内的两个黑衣修士。
那两个修士正围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穿着粗布衣裙,手臂上有明显的划伤,怀里紧紧抱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灵玉,正是林小晚记忆中能滋养魂魄的“养魂玉”。见有人闯入,两个修士脸色一变,立刻祭出腰间的黑色法器,朝着林晚砸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坏我们的好事!”矮胖修士狞笑着,法器化作一道黑气,带着蚀骨的阴寒,直逼林晚面门。
林晚不闪不避,破妄剑横劈而出,银光与黑气碰撞的瞬间,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溃散开来。她借力旋身,丹术知识本能运转,指尖弹出两枚凝着烈火灵力的丹丸,精准地击中了两个修士的丹田。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两个修士的丹田被烈火灵力灼烧,灵力瞬间紊乱,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元宝随后跃入地穴,对着两个修士龇牙咧嘴,掌心金色符纹亮起,一道妖力打在他们身上,瞬间封住了他们的经脉,让他们连开口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你没事吧?”林晚走到少女面前,声音放柔。她能从少女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林小晚当年救助过的鲛族旁支的气息,没想到百年过去,竟在这里遇到了她的后人。
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林晚手中的破妄剑,还有她身上熟悉的灵力波动,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你是林小晚前辈的传人?我爹娘说过,当年是林前辈救了我们鲛族,还送了这枚养魂玉给我们保命!”
林晚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林小晚的记忆中,确实有过赠玉之举,只是没想到这段渊源,竟在百年后以这样的方式续写。她刚想开口,地穴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蚀魂阵的阵纹突然暴涨,黑红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地穴。
“不好!阵眼被人强行催动了!”林晚脸色大变,她能感受到一股远比那两个修士强大的邪气正在快速逼近。
元宝立刻挡在少女身前,尾巴竖得笔直,浑身毛发炸开:“是邪修的头目来了!晚晚,我们怎么办?”
林晚握紧破妄剑,剑身的银光越发璀璨。她看着怀中紧紧抱着养魂玉的少女,又想起林小晚记忆中鲛族的感恩之情,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百年分身归位,她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人庇护的修士,如今的她,既有本体的沉稳,又有分身的果敢。
“破阵出去!”林晚沉声道,“元宝,你护住她,我来开路!”
话音未落,她转身对着地穴顶部的阵眼,催动全身灵力,破妄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剑意,朝着阵纹最密集的地方斩去。银光撕裂黑暗,与黑红色的阵纹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地穴摇晃得越发剧烈,碎石不断从顶部掉落,而那股强大的邪气,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