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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灯光被雨水晕开,像一团团化不开的油彩,倒映在积水的路面上,光怪陆离。

天网大厦向东三公里,城中村。

这里是京州的背面,繁华照不进来的阴影区,空气里永远飘着股下水道的霉味。

一家名为“极速”的黑网吧缩在巷子深处,招牌上的“速”字灯管炸了一半,滋滋啦啦地闪着幽光。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红烧牛肉面汤底和几十双脚发酵的闷热气浪,直接顶到了脑门上。

苏辰皱了皱眉,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巷口的黑色商务车。

张默像尊门神守在车旁,车窗紧闭,诺诺在里面睡得正香。

这种腌臜地方,不适合小公主来。

“机子满了,排队去,别挡光。”

吧台后面,一个头发乱得像鸡窝、胡茬拉碴的男人头也没抬。

他身上那件蓝色工装外套洗得发白,袖口全是磨破的毛边。

整个人瘦得像根枯竹竿,眼窝深陷,透着一股子长期不见天日的死气。

谁能想到,两年前,这双手拿的是几十万的年薪。

苏辰走到吧台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两下。

“郭力。”

男人的手指猛地一僵,像是被电了一下。

郭力缓缓抬头,眼神浑浊,像是一只刚从下水道探出头、随时准备逃窜的老鼠。

“你认错人了。”声音沙哑,带着长久不说话的干涩。

“两年前,因为女儿喝了二狗奶粉患上肾结石,你找厂商索赔,被判敲诈勒索,入狱两年。”

“刚出狱三个月,妻离子散,没脸回老家,窝在这里当网管。每个月工资三千,你寄两千五回去给父母买药,自己吃泡面还要喝汤。”

“还要我继续说吗?”

“砰!”

郭力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桌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得他脸皮抽搐。

他死死盯着苏辰,嘴唇哆嗦着,眼底涌上一股歇斯底里的恐惧,还有藏不住的愤怒。

“你是谁?!二狗集团派来的?!”

“我都躲到这儿了!我都认命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吗?!”

他抓起手边的玻璃烟灰缸,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青,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两年前那场牢狱之灾,不仅毁了他的生活,更差点打断了这个男人的脊梁。

苏辰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想请你直播,曝光当年的真相,这或许也是你新的出路。虽然你进去了两年,但后面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郭力攥紧拳头。

“二狗集团也是你的敌人?如果是,我就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敌人?它也配?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不是帮我,是在帮你自己,也是在帮你的女儿!”

苏辰看着郭力的眼睛说道:“我叫苏辰。”

……

郭力的住处离网吧不远。

一个由地下车库隔出来的出租屋。

没有窗户,潮湿阴冷,墙角爬满了黑色的霉斑,像是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和腐烂的味道,让人胸口发闷。

房间里除了一张嘎吱作响的单人床和一张折叠桌,家徒四壁。

但墙上贴满了照片。

全是同一个小女孩。

笑着的,哭着的,过生日吹蜡烛的,在公园骑木马的。

每一张照片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是这个阴暗房间里,唯一的光。

“她叫朵朵。”

郭力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今年五岁了。”

苏辰站在满墙的照片前,沉默良久。

照片里的孩子笑得那么甜,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她露出了怎样的獠牙。

苏辰直视郭力,“机会就在你手里,现在的舆论已经把二狗架在了火上,你这一把薪柴,足以把它烧成灰。”

郭力身体一颤,本能地摇头。

“没用的……”他痛苦地抱着头,手指死死插入枯草般的头发里,“他们有钱,有权,有最好的律师团队。”

“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给朵朵讨个公道。”

“结果呢?我坐了牢,老婆带着孩子走了,朵朵差点没钱治病……”

郭力抬起头,满脸泪水,眼中全是绝望:“苏先生,斗不过他们的。他们背后有人,手眼通天。”

“比钱比权,他们比不过我们!差的很远!”

苏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

那是布偶熊刚刚通过技术手段,从郭力当年被扣押的旧手机云端备份里,强行恢复出来的铁证。

“当年他们怎么把你送进去的,今天,你就怎么把他们送进去。”

苏辰把录音笔放在桌上,目光如炬:“为了朵朵。”

“你敢不敢,再试一次?”

为了朵朵。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郭力最后的防线。

他看着墙上女儿灿烂的笑脸,那个笑容仿佛在问他:爸爸,坏人抓到了吗?

郭力颤抖着伸出手,那只满是老茧和污垢的手,死死抓住了那支录音笔。

眼中的死灰,一点点复燃,最后变成了燎原的怒火。

“好。”

……

晚上十点。

原本已经稍微平息的网络,再次被苏辰的直播间引爆。

昏暗的地下室,满墙的照片,以及那个形容枯槁、如同厉鬼般的男人。

【这是哪?这人是谁?看着好惨。】

【苏神怎么跑这来了?这环境……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

【背景墙上的照片……?卧槽,看着心里发毛。】

苏辰调整好镜头,退到画外,把舞台留给郭力。

“我是郭力。”

郭力对着镜头,声音在发抖,但他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杆,像两年前站在法庭上那样。

“两年前,我是‘二狗勒索案’的当事人,那个被全网唾骂‘贪得无厌’、‘故意伤害女儿拿女儿命换钱’的父亲。”

弹幕瞬间炸锅。

父亲以孩子生病为由,向企业索赔三百万,结果被曝出是敲诈,还是故意伤害女儿,最后锒铛入狱。当时全网都在骂这个父亲想钱想疯了。

二狗集团还顺势发了通稿,把自己塑造成“被碰瓷的无辜良心企业”。

“今天,我要告诉大家真相。”

郭力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滋滋的电流声后,一个油腻、充满诱导性的中年男声传了出来。

“郭先生,我们董事长很同情孩子的遭遇。三百万虽然有点多,但也不是不能谈。”

“不过公司有规定,大额赔偿需要走特殊流程。你得先写个申请书,金额写高点,比如五千万,这样我们才好向董事会申请,最后批下来大概能有三百万。”

“你放心,这都是流程,为了孩子嘛,咱们都互相体谅。”

录音里,郭力迟疑的声音响起:“这……合规吗?”

“合规!我是法务部经理,我能坑你吗?快写吧,写完孩子就有救命钱了。当然,在拿到钱之前,你不能再去宣传奶粉内有三聚氰胺的事,这其实真的只是意外,我们早就整改过了,奶粉很安全。”

录音戛然而止。

郭力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落下。

“第二天,我就被抓了。”

“罪名是敲诈勒索,证据就是那张五千万的申请书,和他们剪辑过的录音。”

“审讯的时候,我想拿这段完整录音出来,但我的手机在警局‘弄丢’了。”

“法庭上,那个劝我多写点的法务经理,成了指控我的证人,说我狮子大开口,威胁如果不给钱就曝光。”

“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打压受害者和举报者,通过买通媒体舆论,使用三聚氰胺这种毒物两年多,用孩子的命换黑心钱!”

郭力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已经磨得发毛的病危通知书,手抖得像筛糠。

“我在牢里,每天都在想,为什么?”

“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啊!”

“我明明是听了他们的话……为什么最后变成了我是罪犯?”

“我的朵朵病危的时候,我都不能去医院守着她!”

说到最后,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终于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镜头,把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还我公道!!!”

这声呐喊,穿透了屏幕,穿透了雨夜,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直播间里,弹幕消失了。

整整十秒钟的空白。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

【畜生!这是钓鱼执法!这是陷害!】

【听得我手脚冰凉……这就是资本吗?吃人不吐骨头!】

【把人骗进去,还要把人踩进泥里!二狗集团,你们没有心!】

【我破防了,真的破防了。一个父亲,为了救孩子,被诬陷成了罪犯,这就是所谓的公道吗?】

【这事不管吗?!天理何在!】

【必须严查!这是思法腐败!这是谋杀!】

……

二狗大厦,董事长办公室。

“啪!”

价值连城的明代青花瓷瓶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田理华瘫坐在真皮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冷汗直冒,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完了。

用了这么多手段还是没压住,现在又爆了一个大雷。

如果是质量问题,还能推给临时工,还能花钱公关,还能说是管理疏忽。

但这是陷害!是司法腐败!是把老百姓当傻子耍!

这是触碰了所有人的底线!

桌上的电话疯狂响动,但他根本不敢接。

田理华颤抖着手,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喂……救我!”

“郭力那个事爆了……对,我知道……当初是你们想的这个主意……但我手里也有账本,如果我进去了,大家都不好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闭嘴。待在公司别动,会有人去处理。”

“嘟——嘟——”

盲音响起。

挂断电话,田理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长长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沙发上。

只要上面肯保,就有转机。

大不了找个替死鬼,自己去国外避避风头,过几年再回来,照样是人上人。

……

半小时后。

数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车辆停在了二狗大厦楼下。

媒体公告,二狗乳业田理华被带走调查!

【先生,联合调查组副组长赵刚。】

【履历显示,两年前,他时任京都某区法院院长。】

【正是他,亲笔签发了郭力的判决书。】

苏辰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审判者,竟然是当年的刽子手?

这就有点意思了。

一场演给天下人看的戏,想以此平息民愤,顺便把证据销毁,把人保下来。

既然你们想演。

那我就把台子给你们拆了,让所有人都看看,这戏服底下,藏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