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影由远及近,为首的几个汉子个个面露凶光,腰间别着短刀,其中两人正粗鲁地扭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胳膊。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鬓发凌乱,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眶红肿得像核桃,嘴里不停地挣扎哭喊。
她身后几步远,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踉踉跄跄地追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哭喊声:“放开她!你们放开我的女儿!”
队伍忽然停下,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转过身,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老妇人,嘴角撇出一抹狞笑。
他不耐烦地啐了口唾沫,抬脚就朝老妇人踹了过去——那脚又快又狠,结结实实地踹在老妇人的腰上。
“哎哟!”老妇人惨叫一声,像片枯叶似的倒在地上,木杖“哐当”滚出去老远。
壮汉骂骂咧咧道:“滚滚滚!跟了老子一路,真当老子不敢打死你?”
他用脚碾了碾地上的尘土,语气越发凶狠,“你家那死鬼相公都把女儿卖给我们了,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被抓的女子见状,哭得更凶了,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汉子死死按住:“娘!娘您没事吧?救我呀娘!他们是坏人!他们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啊!”
“小巧!我的小巧!”老妇人趴在地上,忍着腰疼往前爬了两步,手指抠进滚烫的泥土里,指甲缝里全是血痕,“你们骗人!我家相公怎么会卖掉我家小巧?他昨天出门还说要给孩子买花布做新衣裳,他不会的!”
“哼,老子从来不骗人。”
旁边一个瘦高个汉子叼着根草,阴阳怪气地接话,“你家男人前天在‘聚赌坊’里充大头,跟我们老大借了五两银子翻本,结果输得底朝天。
借钱的时候就立了字据,说要是还不上,就拿他女儿来抵押。”
他上下打量着那名叫小巧的女子,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的光:“这娘们长得确实标志,细皮嫩肉的,卖到城里的月满楼,少说也能赚个二三十两。
这买卖划算得很!”
他又嗤笑一声,“说不定你家男人尝到甜头,下次再去赌,还会来跟我们借呢——到时候说不定连你这老婆子都能一并‘抵押’了。”
“你胡说!你胡说!”老妇人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淌出两道黑痕,“我男人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一时糊涂,他会来赎小巧的!”
“赎?”横肉壮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脚踩在老妇人刚才掉的木杖上,“咔嚓”一声把木杖踩断了。
“他要是有本事赎,还会把女儿押给我们?
实话告诉你,等会儿进了城,人一交,字据一消,你家小巧就是月满楼的人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小巧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惨白,绝望地哭喊着:“娘!我不想去那种地方!您救救我啊!爹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老妇人看着女儿绝望的眼神,心像被生生剜掉一块,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朝抓人的汉子扑过去,嘴里疯了似的喊:“放开我女儿!我跟你们拼了!”
可她一把老骨头,哪里是那些壮汉的对手?
横肉汉子反手一推,老妇人就再次摔在地上,这次额头磕在石头上,顿时流出鲜血。
“娘!”小巧凄厉地叫着,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汉子们懒得再理会老妇人,拽着小巧就往城里的方向拖。
小巧的裙摆被地上的石子勾破,脚踝磨出了血,她回头望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母亲,望着越来越远的家的方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心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对自己还算疼爱的父亲,竟会为了赌钱,把她推进这样的火坑。
官道上的尘土被他们的脚步扬起,遮了半边天,只留下老妇人微弱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听得人心头发紧。
车轮滚动的声音出现。
“这青天白日的,倒是热闹。”李莲花目光落在被拖拽的小巧身上,又扫过地上淌血的老妇人,眉梢微挑,“几位好汉光天化日抢人,不怕官差拿人?”
孟舒瑶已经快步冲过去扶起老妇人,掏出帕子按住她流血的额头,声音冷下来:“你们把人放开。”
横肉壮汉见是两个衣着寻常的男女,压根没放在眼里,啐道:“关你们屁事!这是我们跟她家的私事,识相的赶紧滚!”
“私事?”李莲花慢悠悠晃过去,指尖轻点小巧被捆的麻绳,“买卖人口可是王法不容的‘私事’?
我倒想问问,这字据上可有官府的印?
有她家姑娘的手印?”
瘦高个掏出泛黄的字据晃了晃:“有她爹的手印!还不够?”
“哦——”李莲花拖长调子,忽然出手如电,指尖在字据边缘一捻,那纸就像蝴蝶似的飞到他手里。他扫了两眼,嗤笑一声,“用的是褪色的印泥,墨迹晕成一团,连个生辰八字都没写,这也能叫字据?
怕是路边摊买的假文书吧。”
横肉壮汉见状急了,挥拳就朝李莲花打去:“找死!”
孟舒瑶眼疾手快,抓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杖,反手一挡,“咔”地架住拳头,腕力竟让壮汉纹丝不动。她冷声道:“光天化日行凶,真当没人管?”
李莲花用剑劈开小巧的绳子,不敢靠近小巧,而是离得远远的。:“还不快去扶你娘?”
又转头看向那几个汉子,“我劝你们趁早滚,再纠缠,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你们会遭遇什么?”
汉子们见对方不好惹,又怕真惊动官差,骂骂咧咧地撂下几句狠话,灰溜溜地跑了。
想着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大不了等人走了之后自己再去抓,反正他输钱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小巧扑到老妇人身边哭成泪人,老妇人攥着孟舒瑶的手连声道谢。
李莲花忽然道:“你家相公在哪家赌坊?
我去‘劝劝’他,免得下次把自己也‘抵押’了。
而且他们真的有结局的话,他们会再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