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几乎飞驰起来。
柳云萱靠在车壁上，脑海中飞速旋转。
永王这一招，可谓毒辣至极。
疫病一旦在流民中爆发，并证实与靖王府，徐家有关，那么不仅仅是他们两家，整个京城都可能陷入恐慌，皇帝为平息民愤和朝议，必会拿他们开刀，甚至可能直接赐死！
而永王，既能除掉两个心腹大患，又能借此彰显自己防控疫病，安定民心的功劳，一举多得。
必须阻止！
必须在永王的人将带疫源的米粮混入粥棚之前阻止！
可是，如何阻止？
直接揭发？
没有证据，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暗中调换米粮？
数量庞大，时间紧迫，难以操作。
马车驶入靖王府，柳云萱不等停稳便跳下车，疾步奔向书房。
楚砚沉见她神色，心知有变，立刻屏退左右。
柳云萱言简意赅地将徐静姝听到的阴谋告知。
楚砚沉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楚祁钰，他真是活腻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明日他们就要动手，我们时间不多。”柳云萱急道。
楚砚沉强迫自己冷静，在书房内踱步，“直接揭发不可行，暗中破坏或许可以，他们要将疫源混入米粮，必然有交接地点和经手人，玄！”
玄的身影无声出现。
“立刻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暗线，查永王府今日至明日凌晨，所有与粮米，药材相关的出入记录和运输路线，重点查他们可能用作疫源的是何物，存放在何处！”
楚砚沉语速极快，“还有，让我们的人盯紧周伯和徐府管事明日运送粥粮的车队，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或物品靠近，立刻控制，但不要惊动永王府的人！”
“是！”
玄领命欲走。
“等等！”
柳云萱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王爷，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楚砚沉疑惑的抬起头，“如何将计就计？”
“永王想用疫病栽赃，我们若能提前发现并控制住疫源，让它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呢？”
柳云萱声音压低，指尖摩挲着袖口，“比如，让它不小心混入永王府自己负责的，或者与永王府关联密切的其他粥棚的米粮中，让运送疫源的人被京兆府或巡防营逮个正着，而他们身上，恰好有永王府的凭证？”
楚砚沉眸光骤亮，“你是说，反栽赃？”
“不错。”
柳云萱点头，唇角勾起抹狡黠，“永王此计甚毒，但也留下了破绽，他必须派人接触疫源，运送疫源，我们若能抓住这个环节，拿到人证物证，反而能将他置于死地，疫病危害甚大，一旦坐实他散播疫病，陛下也保不住他！”
楚砚沉沉思片刻，重重一拳捶在桌上，“好！就这么办！玄，按照王妃说的，重点查永王府运送疫源的具体人手，路线和交接方式，务必拿到铁证，让我们的人准备好，一旦确定疫源所在，立刻暗中控制，换成无害之物，引导他们按照原计划进行，但在关键时刻，让巡防营出现！”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玄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柳云萱看着楚砚沉在烛光下冷峻如雕像的侧脸，心中那因身世秘密而起的波澜，此刻被更紧迫的危机压下去。
无论如何，先度过眼前这一关。
她轻轻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掌，“王爷，我们会赢的。”
楚砚沉反手握住她，力道很大，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嗯，这一次，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窗外，月色被乌云遮蔽，夜色更浓。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靖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
玄带来的消息，让空气凝滞如冰。
“主子，王妃，查到了。”
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彻夜奔波的疲惫，却字字清晰，“永王府的人昨夜从城南一处废弃的药庐取走几个密封的陶罐，由府中两名精于用毒的暗卫亲自押送，混入今日清晨送往城西福善堂粥棚的米粮车队中。”
“福善堂明面上是京城几家商户合办的慈善粥棚，暗地里最大的出资人，是永王妃的娘家表亲，车队会在卯时三刻经过西市牌楼，那里有一处早市，人流最杂，是他们计划中意外泄露的第一现场。”
“陶罐里是什么？”
楚砚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据我们买通的内线透露，是处理过，带时疫病人脓疮的污布和少许染病的鼠尸碎末，混以特殊药材保持活性。”
玄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一旦在粥锅中煮沸扩散，虽不致死，但足以引发高热，疱疹，症状骇人，极易在流民中快速传播，引起大规模恐慌。”
柳云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指尖冰凉。
如此阴毒！
“我们的人呢？”
楚砚沉问。
“已安排妥当，影带人埋伏在西市牌楼附近的制高点，确保能控制局面，周伯那边也得了信，今日万隆杂货的粥棚会恰好因故晚开半个时辰，避开最混乱的时段，另外，徐尚书府内应传来消息，徐家粥棚的管事已被徐尚书连夜控制，换了绝对可靠的心腹。”
玄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按照王妃的吩咐，我们从那批疫源中秘密取走一小部分，换上外观相似，经过高温彻底处理过的无害替代物，原件已封存，作为证据。”
“很好。”
楚砚沉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一线鱼肚白，“卯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通知巡防营我们的人，让他们例行巡查时，意外发现福善堂车队行迹可疑，重点检查那几个陶罐，记住，要人赃并获，但别让永王府的人当场死掉，留活口，尤其是那两个暗卫。”
“是！”
“还有。”
楚砚沉转身，眸光锐利，“告诉徐夫人，静姝该醒了，而且，想起更多细节。”
玄领命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
楚砚沉走到柳云萱面前，将她微凉的手拢在掌心，“怕吗？”
柳云萱摇头，迎上他深邃的眼眸，“有王爷在，不怕，只是此事过后，永王恐怕会狗急跳墙。”
“那就让他跳。”
楚砚沉语气森然，眸底的杀意乍现，“跳得越高，摔得越重，经此一事，陛下对他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也该耗尽了，我们只需再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