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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离开流光溢彩的琉璃林海,沿着一条愈发宽阔汹涌的大江航行。数日后,未及靠近,便已听闻雷鸣般的轰响自前方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穿过一片水雾形成的天然帷幕,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条巨大的瀑布如同银河倒泻,从千丈高的悬崖上奔腾而下,砸入下方深不见底的碧潭,激起漫天水雾,在日光下映出道道彩虹。

而更令人称奇的是,在这瀑布冲击形成的巨大水潭边缘,以及沿着瀑布后方崖壁天然形成的诸多洞穴和外挑平台上,竟依附着一个热闹非凡的市集——这便是南疆着名的“水帘市”。

飞舟在水潭外围一处平稳水域停下,早有驾着小舟的本地人迎上来,熟练地引导他们进入市集。市集的“道路”是架设在木桩或利用天然岩石形成的通道,有些地方甚至需要踩着湿润光滑的巨石跳跃而过。耳边是永恒不绝的瀑布轰鸣,呼吸间是清凉湿润、带着负离子的空气。

摊贩们就在这水汽弥漫中经营,货物多用防水的油布或特殊的宽大树叶遮盖。这里交易的多是水产、水下矿藏、以及各种不畏潮湿的灵植和材料。许多摊主本身便是水生妖族或擅长水性的异人,皮肤滑腻,指间带蹼,在水中行动自如。

阿冰的目光立刻被潭边那些巨大的、外壳闪烁着珍珠光泽的“瀑布砗磲”吸引了,据说其内的肉质肥美甘甜,是顶级汤品的材料。他立刻跑去与售卖砗磲的蚌精讨价还价。

阿影则对瀑布后方那些幽深洞穴更感兴趣,据说里面别有洞天,甚至有通往地下暗河的通道,隐藏着不少秘密。

风非凡与苏无心漫步在这独特的水上市集。苏无心似乎对一种只在瀑布冲击的岩石上生长、形似兰草、却开着冰蓝色小花的“寒瀑兰”多看了几眼。此花散发着极淡的冷香,有清心宁神之效。

风非凡自然会意,买下了几株品相最好的,连带着附着的湿滑岩石一起,小心收入一个能保持生机的玉盒中。“回去栽在院子里,或制成香囊都好。”他说道。

在一处由巨大浮木搭建的茶寮坐下,品尝着用瀑布深潭之水冲泡的、带着一股凛冽清甜的“水帘茶”,看着窗外永恒坠落的银练和穿梭其间的各色人影,别有一番风味。

“天地造化,鬼斧神工。”风非凡饮尽杯中茶,感慨道,“在此等磅礴之力旁,人心中的些许蝇营狗苟,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苏无心静静地看着瀑布,水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闻言,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在这自然伟力面前,连她那份源自死气的清冷,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午后,阿冰兴高采烈地回来,不仅买到了瀑布砗磲,还得了一些潭底特产的“水晶虾”和几种口感奇特的藻类。当晚,他们在预订的、位于瀑布侧面一个干燥洞穴改造的客栈中,品尝了阿冰精心烹制的“砗磲清汤”和“水晶醉虾”,食材的本味在这水汽充沛的环境中得到了极致的发挥,鲜得让人几乎咬掉舌头。

冥骨似乎也很喜欢这里充沛的水灵之气,盘在洞口,对着瀑布的方向,吞吐着水雾。

次日,在阿影的怂恿下,几人租了一艘特制的小舟,由熟悉水性的船夫带领,冒险穿过了瀑布水幕最薄的一处,进入了其后一个巨大的洞穴。洞内并非一片黑暗,穹顶布满了能发出柔和蓝光的萤石,如同倒悬的星空。地下河在洞内蜿蜒流淌,水声潺潺,与洞外的轰鸣形成奇妙的对比,显得格外幽静。

在这水帘之后的秘境中游览一番后,他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飞舟再次升空,将雷鸣般的瀑布声抛在身后。风非凡看着下方逐渐远去的水帘市,对苏无心笑道:“这南疆,真是处处有惊喜。不知下一个惊喜,又会藏在何处。”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闲适与期待。这趟旅程,早已超越了最初的目的,变成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沉浸式的异域生活体验。

至于那些偶尔需要动用“断腿领域”来清理的小麻烦,不过是这漫长旅途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甚至成了某种带有黑色幽默的调剂。享受当下,感受不同地域的独特魅力,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了气势恢宏的水帘市,风非凡一行人飞舟转向,朝着南疆一处以温泉和灵花闻名的山谷——“忘忧谷”驶去。据传此地温泉有洗筋伐髓、滋养容颜之效,加之谷中四季常开各种奇花异草,景致极美,是南疆修士乃至一些妖族贵族喜爱的疗养胜地。

飞舟在忘忧谷外降落。谷口便有淡淡的硫磺气息混合着百花香气传来,令人心旷神怡。谷内建筑依山傍水,风格雅致,白墙黛瓦掩映在繁花翠竹之中,与之前经历的粗犷野性之美截然不同。

他们入住了一间颇为清幽的温泉别院,院中就有引自泉眼的独立汤池。阿冰放下行李便去考察本地特产的“温泉花”和几种喜热的菌类,琢磨新菜式。阿影则不见踪影,想必是去打听谷中是否有值得一探的秘境或是……有趣的八卦。

风非凡与苏无心换了轻便的衣物,在别院私密的汤池中放松。温泉氤氲,热气蒸腾,苏无心闭目靠在池边,清冷的容颜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风非凡靠在另一侧,享受着这份宁静。

然而,狗血的味道,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弥漫开来。

次日,风非凡陪着苏无心在谷中最大的灵植园中赏花。园中一种名为“醉仙颜”的灵植正值花期,花朵大如碗口,颜色艳丽,花瓣重重叠叠,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浓郁香气。

正当风非凡指着一株罕见的双色醉仙颜对苏无心讲解时,一个充满惊喜、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女声骤然响起:

“非凡哥哥?!真的是你吗?”

风非凡眉头微蹙,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华丽霓裳、头戴珠翠、容貌娇艳明媚的女子,在一群丫鬟护卫的簇拥下,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这女子修为在元婴初期,气息有些浮夸,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某种势在必得?

风非凡搜索了一下记忆,确认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那女子却已快步走上前来,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咽:“非凡哥哥!我是彩翎啊!孔雀妖族的公主彩翎!你忘了吗?千年前,你我曾指腹为婚!后来你家族突生变故,我们失散……我找了你整整一千年啊!”

她声音不小,顿时引来了周围不少游客的侧目。指腹为婚?千年寻找?这剧情简直比戏文还精彩!

风非凡:“……” 他融合了寂灭之种和帝兵碎片,觉醒归墟起源之眼,还真不记得这具身体原主有没有这么一桩狗血婚约。但就算有,跟他现在有什么关系?

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彩翎激动地想要抓住风非凡的手臂,却被风非凡不动声色地避开。她也不在意,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又瞥了一眼风非凡身旁、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苏无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敌意。

“非凡哥哥,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没关系,我找到你了!跟我回孔雀妖族吧,父王一定会重用你,我们会完成当年的婚约,你就是我们孔雀妖族未来的亲王!”彩翎语气急切,带着一种近乎自我感动的深情。

苏无心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株双色醉仙颜,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熟悉她的风非凡却能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丝。

风非凡只觉得荒谬透顶。他,不眠城城主,准帝修为,执掌归墟起源,需要去一个妖族当什么亲王?还是靠“指腹为婚”这种可笑的理由?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风非凡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若无他事,请勿打扰我与夫人赏花。”

“夫人?!”彩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她指着苏无心,“她?她是谁?非凡哥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娶别人?!我们的婚约呢?我等了你一千年!”

她身后的孔雀妖族护卫们也上前一步,神色不善地盯着风非凡和苏无心,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抢人的架势。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哇,千年寻夫,结果夫君另娶他人?”

“这剧情够劲爆!”

“那白衣女子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不会是正室遇上痴情未婚妻的戏码吧?”

风非凡的耐心彻底耗尽。他本来只想安静地旅个游,泡个温泉,陪夫人赏个花,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冒出来?

他懒得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废话,直接对阿大使了个眼色。

阿大会意,一步踏出,元婴中期的威压混合着沙场淬炼出的煞气,如同实质般压向那些孔雀妖族护卫。那些护卫脸色骤变,连连后退,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彩翎也感受到了阿大的可怕,脸色白了白,但依旧不甘心地对着风非凡哭诉:“非凡哥哥!你就这么狠心吗?这个女子有什么好?她哪里比得上我孔雀妖族公主的身份?我才是和你门当户对、有婚约在身的人!”

风非凡牵起苏无心的手,转身欲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彩翎。

就在这时,彩翎似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对着苏无心尖声道:“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定然是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非凡哥哥!识相的就赶紧自己离开!否则,我孔雀妖族绝不会放过你!”

一直沉默的苏无心,终于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彩翎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娇艳脸庞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然而,就是这平静无波的目光,却让彩翎瞬间如坠冰窟,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所有未出口的恶言都卡在了喉咙里。

苏无心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风非凡轻声道:“走吧,这里的味道,不太好闻了。” 她指的是那醉仙颜过于浓烈的香气,还是指别的,就不得而知了。

风非凡点头,拉着苏无心的手,径直离开,将彩翎和她那套狗血剧本彻底抛在身后。

彩翎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风非凡对苏无心那自然而然的维护,气得浑身发抖,姣好的面容狰狞一片,尖利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风非凡!你一定会后悔的!还有那个贱人!我彩翎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她歇斯底里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声音在灵植园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走远的风非凡,只是淡淡地对苏无心说:“夫人,看来下次出门,得看看黄历,免得总遇到这些脑子不清醒的。”

苏无心指尖微微一动,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虽然依旧没说什么,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她的心境。

狗血泼天,却未能沾染他们分毫。只是这忘忧谷的温泉,怕是泡得不会太“忘忧”了。

而这突如其来的“千年未婚妻”,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后续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但这对于风非凡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旅途中的又一味……调味料罢了,这味道,实在有些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