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煦,阳光透过新竹的缝隙,在屋前空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溪水潺潺,鸟鸣啾啾,整个山谷都沐浴在一种慵懒而生机勃勃的氛围中。
花千骨提着一个用细藤编成的小篮子,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冰凉的溪水里。她弯着腰,专注地盯着清澈的水底,寻找着那些藏匿在卵石缝隙间、肉质肥美的小鱼虾。这是她最近跟着师父学会的新技能,虽然十次里有八次都让鱼儿从指尖溜走,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白子画则在不远处的竹林边,手持那柄已被磨得锃亮的短刃,削砍着多余的竹枝。他打算在竹屋旁边再搭一个凉棚,这样夏日便有了乘凉的地方。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刀落下,都带着一种沉稳的韵律。
“师父!师父!我抓到一条!”花千骨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手里高高举着一条不停扭动的小银鱼,水花溅了她一脸。
白子画抬起头,看到她脸上那混合着水珠和得意笑容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
“嗯,很好。”他应了一声,继续手中的活计。
花千骨将小鱼放进篮子里,又继续低头寻找。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虽然简单,甚至有些枯燥,但每一件事都充满了新奇和乐趣。跟着师父辨认草药,学着生火做饭,在溪边捕鱼,在屋前照料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花苗……所有这些,都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她偶尔会想起长留山,想起绝情殿,想起那些穿着同样衣服却想要伤害她和师父的人。那些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遥远而不真实。只有眼前这片山谷,这间竹屋,和师父沉稳的身影,才真真切切的。
“小骨,”白子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去把昨日采的甘菊拿来晒上。”
“哎!就来!”花千骨连忙应道,提着篮子蹬蹬蹬跑上岸,将小鱼倒进屋旁一个临时挖的小水坑里养着,然后跑进竹屋,抱出一簸箕散发着清香的甘菊花朵,仔细地铺在屋前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晾晒。
这是师父教她辨认的草药之一,有清心明目的功效。晒干了可以泡茶,也可以留着备用。
白子画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目光温和。他放下手中的短刃,走到新开辟出的一小片药圃旁。这里种着一些常见的止血、化瘀的草药,长势颇好。他蹲下身,拔去几株杂草,又小心地松了松土。
他必须为可能出现的意外做好准备。丹药总有耗尽的一天,而小骨的伤势也需长期调理。这片药圃,便是他们在这世外桃源中,维系生存与健康的保障。
日头渐渐升高,山谷里的温度也升了起来。
花千骨晒好甘菊,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跑到溪边,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然后跑到白子画刚刚搭好的凉棚架子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拿起蒲扇给自己扇风。
“师父,凉棚什么时候能搭好呀?”她看着头顶还只有骨架的棚子,充满期待地问。
“快了。”白子画言简意赅,手下动作不停。
花千骨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师父忙碌。阳光透过竹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素色的衣袍上跳跃。他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鼻梁挺直,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但那双总是冰封着的眼眸,在此刻,似乎也融化了一丝寒意。
她忽然觉得,师父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仙人,而更像一个……会砍柴、会搭房子、会因为她抓到一条小鱼而微微动容的……家人。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师父,”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们给这个家起个名字,好不好?”
白子画动作一顿,看向她:“名字?”
“嗯!”花千骨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以前那个竹舍一样!这里也有竹子,有小溪,就叫……‘竹溪居’好不好?”
竹溪居。
白子画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简单,却贴切。
他点了点头:“好。”
花千骨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站起身,跑到竹屋门前,用手指在门框上虚划着,嘴里念念有词:“竹——溪——居——”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竹溪居的日子,就在这平淡而温馨的琐碎中,缓缓铺陈开来。
仿佛那些外界的腥风血雨,那些隐藏在魂魄深处的隐患,都已被这山谷的宁静与溪水的潺潺,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白子画偶尔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山谷那唯一的出入口时,眼底深处,依旧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这偷来的安宁,又能持续多久?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风雨再次来临之前,他要尽全力,将这里打造成一个真正能庇护她的、坚固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