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洞窟没有昼夜,只有永恒的黑暗与那潭矿物质溶液散发的恒定微光。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唯有师徒二人调息时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从更深处溶洞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响,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白子画这一入定,便是许久。他损耗极巨,不仅灵力近乎干涸,强行催动空间禁术更反震了经脉与神魂,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元气。横霜剑静静躺在他膝上,剑身的冰蓝光泽随着他气息的平复,也在一丝丝重新变得温润。
花千骨不敢远离,也强迫自己沉入修炼。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越是弱小,便越是负担。她努力吸纳着洞窟中稀薄的灵气,同时反复回想、体悟着师父往日所授的种种——剑诀、心法、隐匿、感知、甚至那些基础的生存与药理知识。在绝对的安静与危机感的双重压迫下,她的心反而变得异常澄澈,许多以往模糊之处,竟渐渐清晰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子画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的疲惫之色褪去了大半,虽未完全恢复巅峰,但气息已然平稳凝实,重新有了那份深不可测的渊渟岳峙之感。
他首先检查了布下的阵法,确认无误后,目光才落到不远处正闭目修炼的花千骨身上。少女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周身灵力流转虽弱,却异常稳定扎实,隐隐竟有了一丝“圆融”的雏形。经历了连番变故与生死考验,这块璞玉,正在以超越他预计的速度被雕琢、打磨。
白子画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澜,随即恢复平静。
“师父,您醒了!”花千骨感应到师父的气息变化,也立刻结束修炼,欣喜地看过来。
“嗯。”白子画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那潭发光的矿物质溶液旁,仔细观察了片刻。他并指虚引,一缕溶液被灵力摄起,悬浮于掌心之上。“此乃‘地乳石髓’,乃地脉精华沉淀之物,虽灵气不显,却有固本培元、缓慢滋养经脉神魂之效,于你目前境界,正为合用。”
说着,他取出一个干净的“荷叶杯”,以灵力净化了少许石髓,递给花千骨。“每日取用三滴,化入清水中服下,不可贪多。”
花千骨小心接过,感受着杯中那粘稠液体散发出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温润气息,心中感动。“谢谢师父!”
白子画不再多言,走到洞窟另一侧,那里岩壁上凝结着不少晶莹的钟乳石。他选了几根色泽纯净、蕴含着微弱水灵之气的,以剑气小心截取下来。“地底深处,并非绝地。万物相生,自有其理。此地水汽丰沛,阴寒之气与地脉石髓交融,可助你淬炼‘晨露’剑之寒气,亦可巩固你水灵根基。”
他将截下的钟乳石递给花千骨,并简单讲解了如何利用其中寒气辅助修炼的方法。
接下来的日子,师徒二人便在这处临时地穴中暂住下来。
白子画每日除了自身调息恢复,便是进一步探索周围的地底通道,绘制更加详细的地图,寻找可能的出口或资源,同时也时刻警惕着外界的动静——那空间乱流带、灵雾谷的现状,以及追兵的生死去向。
花千骨则严格按照师父的指导修炼。服用地乳石髓,借助阴寒钟乳石淬炼“晨露”与自身灵力,练习剑诀与身法,温习药理知识。地底环境虽然艰苦,灵气稀薄,但这种极端条件下的修炼,反而让她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与理解更加深刻。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生一种由内而外的、扎实的蜕变。
偶尔,白子画也会带着她,沿着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探索附近的地底世界。他们见过由无数发光菌类构成的“地下星河”,遇到过温顺的、以矿物质为食的透明盲虾,也远远避开过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盘踞在巨大地穴中的未知生物巢穴。
这一日,两人沿着一条地势逐渐走低、水声愈发清晰的通道前行。前方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出现在眼前。河水并非漆黑,反而泛着一种奇异的、朦胧的淡蓝色荧光,将整个巨大的地下河穴映照得如同梦幻般的海底世界。河水看似平静,却流速颇快,不知流向何方。
更奇异的是,河岸边,生长着一片片矮小的、如同珊瑚般的淡蓝色晶簇,它们随着河水的流动,微微摇曳,散发出更加明亮的蓝色光晕,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荧惑晶?”白子画有些讶异。此乃罕见的炼器与布阵材料,能自发吸引并储存微弱灵气,散发稳定光芒,且对水属性灵力有极佳的传导性。没想到在这地底深处,竟有如此规模的矿脉。
他采集了一些品质最佳的晶簇,小心收好。这些荧惑晶,无论是用来加固阵法、炼制辅助修炼的法器,还是日后换取其他资源,都大有用处。
花千骨看着这梦幻般的蓝色河穴,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身处险境。她蹲在岸边,小心地触碰了一下河水,入手冰凉,却并不刺骨,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滑润感,水中蕴含的淡淡灵气,也让她感到舒适。
“师父,这河水……能喝吗?”她好奇地问。
白子画取了一点河水,以灵力仔细探查。“水质纯净,富含水灵之气,远胜寻常山泉。经沸煮或净化后,可用。”
这无疑又是一个好消息。稳定的水源,在地底生存中至关重要。
暗河微光,照亮了前路,也带来了新的资源与希望。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底深处,师徒二人一边恢复、修炼,一边探索着这片未知的领域。虽然危机并未解除,前途依旧莫测,但至少,他们在这绝境之中,又找到了一线生机,以及继续前行的力量。
黑暗,并非只有绝望。微光所在,便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