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星枢内,短暂的喘息被骤然撕裂。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拧转,在宏伟的大门处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阴冷、仿佛凝聚了深渊最底层怨毒的魔气,如同活物般从虚空裂隙中汩汩涌出,迅速侵蚀着殿堂内尚未完全平复的星辉,将光芒染上一层不祥的灰黑。
“哼,蝼蚁之辈,莫非以为暂时维系了那脆弱的平衡,便能在这残垣断壁中苟延残喘,做那星辉永耀的美梦了?”
幽泉魔尊的声音不再仅仅是冰冷,更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看待垂死挣扎猎物的嘲弄。他的身影自翻涌的魔气核心缓缓凝聚,周身缭绕的阴影领域似乎比巅峰时范围稍敛,气息也略显沉滞,显然北斗峰主那燃尽一切的星辰自爆与之前的连番激战,并非对他毫无影响。然而,那双隐藏在深邃阴影中的眼眸,其中的冰寒与杀意却愈发凝练,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人心。
与他一同踏出魔气旋涡的,并非那煞气冲天的七煞魔尊(其被北斗以生命为代价重创魔躯与本源,此刻恐怕正在魔域深处疯狂舔舐伤口,难以再战),而是面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眼神却更加怨毒的惑心·千面与咒怨·疫医。而最引人瞩目的,是紧随其后的一道完全陌生的身影。
此魔身形高瘦如竹,笼罩在一件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连目光落在上面都会感到心神微微刺痛的漆黑斗篷之中。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裸露在外的眼睛,如同两口万年不见天日的古井,深幽、死寂,却又散发着一种仿佛能侵蚀万物根基、瓦解一切结构的诡异气息。他仅仅是静立在那里,其周遭的星辉便不由自主地黯淡下去,连空间都隐隐传出细微的、如同琉璃即将碎裂般的“滋滋”异响。他便是幽泉魔尊麾下最为神秘、极少现世,专司破坏与侵蚀的强者——蚀渊!
蚀渊的现身,让强忍着神魂刺痛维持周天演算感知战场的凌霄,脸色瞬间惨变,几乎要再次呕出血来:“蚀渊!是那个传说中的解印者!他擅长瓦解能量结构,腐蚀法则根基!幽泉带他来,是要从根本上破坏平衡!绝不能让他接触到封印核心!”
仿佛是为了彻底击碎剑盟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蚀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漠然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掠过一个个伤痕累累、却依旧紧握兵刃的剑盟弟子,最终,毫无感情地定格在了那九根维系着脆弱平衡的星辰巨柱,以及中央那缓缓旋转的星辰旋涡之上。他完全无视了前方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剑盟众人,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双手从宽大的斗篷下缓缓探出,以一种违背常理、令人眼花缭乱甚至心生烦恶的速度,结出了一连串扭曲、诡异、仿佛蕴含着“终结”与“腐朽”真意的魔族古印。干瘪的嘴唇无声翕动,晦涩古老的魔咒如同蚊蚋低鸣,却带着直抵法则层面的侵蚀力。
下一刻,异变陡生!
一道道灰暗色、并非纯粹黑暗、反而像是无数细微的、不断生灭的腐朽符文凝聚而成的诡异魔光,如同自九幽探出的毒蛇触手,悄无声息地自蚀渊指尖迸发,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精准无比地缠绕向那九根星辰巨柱,以及中央漩涡与巨柱之间那无形的能量连接网络!这正是蚀渊的招牌魔功——万蚀魔光!
这魔光并非以狂暴的毁灭力着称,其可怕之处在于那种深入本质的“腐朽”与“瓦解”特性!魔光触及之处,那原本稳定流转着璀璨星辉的巨柱表面,那些玄奥的古老符文光芒竟如同被泼上强酸般,开始剧烈地摇曳、闪烁,光芒迅速变得黯淡,甚至符文本身的结构都开始出现细微的、肉眼难辨的崩裂迹象!连中央那星辰旋涡的旋转,都因此产生了一丝明显的滞涩与扭曲,刚刚稳定下来的平衡,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呻吟!
蚀渊,竟是要以这种釜底抽薪、直指根源的方式,强行腐蚀、瓦解维持平衡的封印结构本身!
“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凌风双目赤红,胸腔内气血翻涌,旧伤迸裂,但他已然顾不得这些。残存的正法剑元被毫无保留地催动,一道虽不似之前浩大、却凝聚了他所有意志与决心的金色审判剑罡,如同撕裂黑暗的黎明之光,带着煌煌正气与裁决一切的意志,悍然斩向蚀渊!他深知,若让蚀渊继续下去,之前所有的牺牲都将付诸东流!
无需多言,深知利害的霁月、素心、辰宇等人也同时爆发!霁月强提明月剑意,清冷月辉化作道道冰晶锁链,试图冻结、延缓那诡异的万蚀魔光;素心真人不顾神魂欲裂的痛楚,将心莲净域收缩到极致,那凝实的琉璃清辉如同尖锥,直刺蚀渊那看似毫无防备的心神;辰宇怒吼着,周身雷火交织,尽管灵力所剩无几,依旧斩出了至阳至刚的雷火剑罡,如同咆哮的雷龙,直扑蚀渊本体!
面对剑盟核心高手这含怒的联手一击,幽泉魔尊却只是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他甚至未曾移动分毫,周身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影领域骤然扩张、变形,瞬间化作一道巨大无比、仿佛连接着无尽虚无的黑暗屏障,精准地横亘在所有攻击与蚀渊之间!
凌风那凝聚了最后力量的正法剑罡斩入阴影屏障,如同泥牛入海,金光迅速被黑暗吞噬、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霁月的月辉锁链触及阴影,瞬间冻结、然后破碎,难以穿透那深邃的黑暗;素心真人的心莲冲击,如同石沉大海,未能撼动幽泉的心神分毫;辰宇那狂暴的雷火剑罡在阴影屏障上炸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雷光火焰肆虐,却只是让那阴影屏障如同波涛般剧烈起伏了一阵,终究未能将其撕裂!
幽泉魔尊,竟凭借其深不可测的阴影法则造诣,以一己之力,强行拦下了剑盟数位高手的倾力合击!虽然他周身的阴影波动也因此变得更加剧烈、不稳定,显然同时抵挡多种不同属性的强大攻击对他而言也绝非易事,但他的战略目的已然达到——为蚀渊那关键的瓦解仪式,争取到了无可替代的宝贵时间!
与此同时,惑心·千面与咒怨·疫医如同两道鬼魅,在外围战场急速游走。惑心的靡靡魔音无孔不入,不断撩拨、放大着剑盟弟子因久战、伤亡而产生的疲惫、恐惧与绝望情绪;咒怨的污秽毒瘴则如同死亡的阴影,腐蚀着弟子们的护体灵光,侵蚀着他们的肉身,进一步削弱着剑盟整体的抵抗力。两人配合默契,极大地干扰了剑盟组织起有效第二轮攻势的可能。
眼看蚀渊手中印诀变幻越来越快,口中魔咒愈发急促,那一道道灰暗的万蚀魔光如同贪婪的水蛭,死死吸附在星辰巨柱与能量网络上,疯狂侵蚀。巨柱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符文闪烁明灭,仿佛风中残烛。星辰旋涡的旋转越发滞涩,甚至发出了低沉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嗡鸣。那来之不易的平衡,正以清晰可感的速度走向崩溃的边缘!
“必须打断他!”天黯眼中寒光如实质般迸射,他强行压下体内因道基受损而几乎失控的寂灭剑元,玄寂剑发出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悲鸣,再次扬起!极致的寂灭剑意不再扩散,而是高度压缩于剑锋之上,使得剑身周围的空间都微微塌陷。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目标只有一个——施法中的蚀渊!只要打断其施法,封印或还有挽救之机!
然而,幽泉魔尊对天黯的戒备,从未放松。
就在天黯动身的刹那,那原本笼罩大片区域的阴影领域,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收缩、凝聚!无数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阴影锁链,如同从幽冥中探出的鬼手,以超越视觉的速度,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每一个可能的角度,缠绕、绞杀向天黯!
“你的对手,自始至终,都只有我。”幽泉魔尊冰冷的神念如同毒针,刺入天黯的识海,带着一种将强者尊严践踏于脚下的快意,“亲眼见证希望的烛火再次熄灭,在绝望中沉沦,这便是尔等违逆魔威的代价!”
天黯闷哼一声,玄寂剑挥洒,漆黑的寂灭剑意与阴影锁链疯狂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每一道锁链崩碎,都有新的、更加坚韧的锁链立刻补充上来。幽泉魔尊根本不与他正面交锋,只是凭借阴影法则那诡异莫测、生生不息的特性,如同最粘稠的泥沼,将他死死困在原地,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蚀渊的瓦解仪式逐步完成。
局势,在魔族这精准而恶毒的战术下,急转直下,陷入了令人绝望的被动!
药尘仙子与火工道人试图率领丹霞、炼器两峰弟子,从侧翼发起决死冲锋,为正面战场创造机会,却被惑心那诡异的魔音扰得阵型散乱,又被咒怨的毒瘴死死挡住,难有寸进。御霄、御明强撑着伤体,想要率领天枢峰弟子结阵向前推进,却在幽泉魔尊阴影领域的边缘被那无形的压力死死摁在原地,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而守护岁岁的墨渊、青鸾等人,更是自身难保,维持六合寂灭剑阵已耗尽他们最后的气力。
绝望,如同蚀渊那不断蔓延的万蚀魔光,冰冷地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难道,北斗峰主、众多星宿精英的牺牲,那染红了星枢的鲜血,最终换来的,依旧是功亏一篑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