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张峰就考虑过他,除了易羊千玺之外,最适合角色的新生代演员就是他了。
“小北”是个在街头摸爬滚打的小混混,角色设定要求他必须具有一定的、天然的硬汉气质,不能是那种纤细花美男的感觉。
同时,这个角色因为不幸的成长经历,内心还必须包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在张峰的印象里,年轻一代的演员中,能同时兼具这种原始硬朗感和表现复杂内心戏潜力的,黄景渝无疑是最佳人选之一。
然而,问题在于,此时的黄景渝,还完全是个“素人”,远未在娱乐圈崭露头角。
张峰猜想此刻他应该在社会的某个角落为生计奔波,但具体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完全是大海捞针。张峰总不能满世界海选吧,所以,只好放弃了。
没想到,今天,这个人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黄景渝走到评委席前,恭敬地鞠了一躬:“王总,张导,各位老师好,我叫黄景渝,感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黄景渝是吧?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张峰打断他。
“……哦,我现在是个模特,拍拍平面广告什么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试镜的?”
“我们工作群里,有个人说的,我就想来试试……不管成功不成功,也是一次非常宝贵的经历和学习机会……”
“多大了?”
“20岁!”
年龄正好。
张峰笑了笑,没再多问,随手从桌上那一叠试戏剧本片段中,抽出了一张递给他:“就演这段吧。给你五分钟准备时间。”
这段戏,正是“小北”在亲眼目睹了校园霸凌的残酷、内心受到巨大冲击后,独自一人跑到废弃天台,陷入痛苦沉思的独角戏。
这段戏几乎没有台词,主要依靠演员的面部表情、眼神、肢体语言和周身散发出的情绪氛围来传递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难度非常高。
黄景渝双手接过纸张,快速而认真地浏览了一遍剧情和要求。
他没有立刻开始表演,而是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商量的、但很认真的语气轻声向张峰和王常田请求道:“张导,请问……可不可以关掉几盏大灯,只留角落里那一盏比较暗的灯?我觉得那样的光线氛围,可能更符合人物此刻的心境。”
王常田的秘书照做后,试镜室半明半暗。
黄景渝道了声谢,然后默默地走到那个灯光昏暗的角落。
他没有选择站在光下,而是背微微靠着斑驳的墙面,身体仿佛被沉重的思绪压着,一点点地、非常缓慢地滑坐了下去,最终蜷缩在阴影里,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从口袋里掏出剧本要求准备的道具——一支烟,但他并没有点燃,只是用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烟卷,然后将其夹在指间,动作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焦躁和无力感。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实物上,而是空洞地、失神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方的沙哑和疲惫,不是歇斯底里的控诉,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般的平静:“不是不想反抗……是知道,反抗了,也没用。”
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这句话里的苦涩:“这个世界……好像从一开始,就把一些人划到了另一边。他们……好像天生就是被抛弃的。”
他说这段台词时,脸上没有任何夸张的悲戚或愤怒,反而呈现出一种与他年轻面容极不相符的的清醒。
张峰情不自禁地点头,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有那个味道了……
表演结束了,黄景渝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面向评委席,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张峰抛出了一个问题,带着考校的意味:“黄景渝,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专业的表演训练。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理解刚才那种属于底层人物的痛苦和绝望感的?”
“嗯,导演,我没上过什么学,16岁就离开家,做过餐厅服务员、工厂学徒,站在沪市街头不知该往哪走。”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着张峰:“刚才表演的时候,我没想太多技巧,我就是……回想了一下我那段日子里的某些感受。我觉得,小北的某些东西,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
张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行,你的表演和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先回去等通知吧,保持电话畅通。最晚明天或者后天,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谢谢!谢谢张导!谢谢王总!谢谢各位老师!”黄景渝再次鞠躬,转身离开试镜厅。
门关上后,王常田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老弟,我看这小子……行!有股子劲儿!是块料!”
张峰在心里把他和白芋做了个比较,白芋是学院派,没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而且性格温和,没有侵略性,和黄景渝一比较,就差了点意思。
“那就定他吧!”张峰一锤定音。
“哈哈,老弟,三大院校估计该骂你了,你给人发了邀请函,结果却选了一个社会人,你这不是调戏人家吗?”王常田笑着提醒道。
张峰想了想:“我还有部剧集要开机,就从今天试镜里面选几个人吧!”
“得,还是老弟你厉害!”王常田冲他伸了个大拇指。黄景渝离开广线的办公楼,也不知道去哪儿好,就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面开吃。他一直在沪市工作,这次之所以下定决心来京城碰碰运气,是因为他研究过张峰,这个导演从拍电视剧开始,就喜欢用新人。他只选择适合的演员,而不是选有名气的。因此,他就买了一张车票跑了过来。他认真回想了自己试镜时的细节,觉得演的还不错,而且从张导的眼神来看,对自己应该不厌烦。可是那么多科班演员,自己就是个跑单帮的,而且一点演戏的经验都没有,怎么想似乎都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