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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的门被玲诺诺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依旧滂沱的雨声,却隔绝不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湿冷。柴房里弥漫着松木、干草和久未住人的淡淡霉味。她蜷缩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燥的柴垛旁,湿漉漉的粉色长发披散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身下的干草上。

柴房没有窗户,只有门缝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天光和屋檐下灯笼透过来的、极其模糊的光晕。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江南梅雨季特有的、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玲诺诺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臂弯。深渊的存在对温度的抗性远超常人,但这种环境带来的不适感,以及那份挥之不去的、被收留的卑微感,让她从心底感到一阵阵发冷。

屋内的灯光透过门缝和窗纸,在柴房门口的地面上投下一小片温暖朦胧的光斑。她能清晰地听到屋内传来的细微声响——筱筱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雪棠低沉简短的回应,还有灶膛里柴火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那声音,那光晕,如同近在咫尺的暖炉,却与她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门槛。

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一丝极其诱人的食物香气。是筱筱缠着雪棠买的糯米藕吗?还是…新煮的什么汤水?那温暖的人间烟火气,像一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她冰冷的心房,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渴望。

时间在雨声和寒冷中缓慢流逝。屋内的灯光熄灭了,说话声也归于沉寂。整个老宅陷入了沉睡,只剩下屋外哗哗的雨声,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玲诺诺蜷缩在黑暗中,湿冷的头发贴在颈后,带来持续的凉意。她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身体的寒冷和内心的孤寂交织在一起,让她感觉比独自在山林里淋雨时更加难熬。至少那时,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深渊的气息来抵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不惊扰这份难得的“收留”,必须死死压抑着力量,像个真正的、脆弱的凡人一样忍受着寒冷。

就在她意识有些昏沉,几乎要被寒冷和疲惫淹没时——

柴房那扇老旧、带着缝隙的木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吱呀”声。

玲诺诺瞬间惊醒!粉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猛地睁开,警惕地看向门口!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如同做贼般,蹑手蹑脚地挤了进来。是筱筱!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衣,赤着脚,怀里紧紧抱着一团看起来蓬松柔软的东西。她显然很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褐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扫视着柴房内部,像是在确认玲诺诺的位置。

玲诺诺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她不知道筱筱想干什么?是来嘲笑她的狼狈?还是…趁她睡着来报复?

筱筱很快锁定了玲诺诺蜷缩的角落。她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动作轻得像只偷食的小猫。她走到玲诺诺身边,借着门缝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看着玲诺诺湿漉漉贴在脸颊上的粉色长发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小嘴无声地撇了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然后,玲诺诺感觉到,一团带着阳光晒过般温暖干燥气息的、异常柔软蓬松的东西,被轻轻地、带着点笨拙的温柔,盖在了她的身上。

是毛毯!

一张全新的、厚实柔软的羊毛毯!

毯子带着干净的皂角清香和阳光的味道,瞬间将玲诺诺包裹起来!那温暖干燥的触感,如同最温柔的抚慰,瞬间驱散了皮肤上的寒意,也让她那颗冰冷孤寂的心猛地一颤!

筱筱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秘密任务。她笨拙地将毛毯的边缘掖了掖,确保盖住了玲诺诺的肩膀和湿漉漉的长发(虽然头发还在滴水),然后,她凑到玲诺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凶巴巴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嘟囔道:

“坏蘑菇!冻死你算了!才…才不是可怜你呢!”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又像是怕被玲诺诺抓住,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溜!蹑手蹑脚地跑出柴房,还小心翼翼地、尽量无声地关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柴房里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

只有屋外的雨声依旧。

但玲诺诺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颠覆了!

她僵硬地蜷缩在温暖的毛毯里,感受着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令人眷恋的暖意。湿漉漉的长发被毯子包裹着,虽然依旧潮湿,但那份刺骨的冰冷却被隔绝了大半。她甚至能感觉到毯子上残留的、属于筱筱身上的、那种阳光般温暖干净的气息。

坏蘑菇…

冻死你算了…

才不是可怜你呢…

筱筱那凶巴巴的嘟囔声,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熟悉的嫌弃,可那盖在她身上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温暖毛毯,却像最有力的反驳,无声地诉说着截然相反的事实!

那个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整天喊着“抢老婆”的麻烦精…那个她曾恶毒地咒骂为“废物”、“累赘”的筱筱…竟然在深更半夜,冒着雨,偷偷给她送来了温暖的毛毯?!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酸涩和暖流,瞬间冲垮了玲诺诺所有的心理防线!她猛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温暖柔软的毛毯里,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冲击!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干燥温暖的毛毯。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的声音。羞耻、感动、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份纯粹温暖的贪恋…在她心中疯狂翻涌!

原来…被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原来…那个麻烦精…其实…心很软?

玲诺诺在温暖的毛毯包裹下,在无声的泪水中,度过了这个漫长而混乱的雨夜。直到天色微明,雨势渐歇,她才在疲惫和情绪的剧烈波动中,沉沉睡去。

清晨,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阳光透过薄云,洒在湿漉漉的院子里,反射出细碎的光芒。

筱筱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小脸上带着点没睡好的困倦(半夜偷溜出去送毯子),但精神头还不错。她先跑到柴房门口,扒着门缝往里偷偷看了一眼。

玲诺诺蜷缩在角落的柴垛旁,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那张厚实的羊毛毯,只露出一小片粉色的发顶。她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身体也不再像昨晚那样微微颤抖。

筱筱看着那盖得严严实实的毛毯,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随即又立刻板起脸,小声嘀咕:“哼,睡得还挺香…坏蘑菇…”

她转身跑进灶房,开始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儿,灶膛里重新燃起了火苗,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东西,一股带着辛辣和甜香的熟悉气味弥漫开来。

玲诺诺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唤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裹在温暖的毛毯里,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毛毯,感受着那份残留的暖意和阳光气息,心中五味杂陈。

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筱筱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她看到玲诺诺醒了,立刻把碗往旁边一个破旧的木墩子(充当临时桌子)上一放,动作有点粗鲁,碗里的汤汁都溅出来一点。

“喂!坏蘑菇!”筱筱叉着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巴巴的,但眼神却有点飘忽,不敢直视玲诺诺,“快起来!把这个喝了!”

玲诺诺的目光落在那个粗瓷碗上。碗里是深褐色的、冒着热气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几片切得厚厚的、边缘带着焦黄的老姜片,还有几颗饱满的红枣,浓郁的姜味混合着红糖的甜香扑面而来。

是姜汤。

驱寒暖身的姜汤。

玲诺诺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个努力装凶的小小身影。筱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小脸微微泛红,梗着脖子强调:“看…看什么看!是老婆说柴房漏风怕你冻死在这里变成怨灵吓到邻居才让我煮的!才不是我要给你煮的!你…你快喝!喝完把碗洗干净!”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任务,又像是怕被玲诺诺的目光灼伤,立刻转身就跑,小辫子在空中甩出一道活泼的弧线。

柴房里,只剩下玲诺诺和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玲诺诺呆呆地看着那碗汤。碗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粗糙温热的碗壁。那温度,如同昨夜盖在她身上的毛毯,也如同此刻在她心中流淌的暖流。

她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热气,然后凑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辛辣的姜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霸道的暖意直冲喉咙,紧接着是红糖的甘甜和红枣的醇厚,将那辛辣巧妙地中和。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也熨帖了她那颗漂泊无依、伤痕累累的心。

玲诺诺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但那暖意却让她舍不得停下。她甚至能想象出筱筱在灶台前笨手笨脚地切姜片、放红糖、小心翼翼看着火候的样子…那个被她骂作“废物”、“累赘”的女孩,此刻却用一碗最朴实无华的姜汤,无声地瓦解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冰冷的壁垒。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滚烫的、带着暖意的水汽。

她喝完最后一口姜汤,将空碗放在木墩上。碗底还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汤汁和一颗饱满的红枣。她看着那颗红枣,又想起筱筱刚才那副“凶巴巴”却眼神飘忽的样子,嘴角极其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她站起身,拿起空碗,走到承露池边,用流动的清水仔细地清洗干净。然后,她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碗,走到灶房门口。

筱筱正蹲在灶膛前,假装很认真地研究火苗,小耳朵却竖得尖尖的,似乎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玲诺诺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两个字艰难地挤出喉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谢谢。”

筱筱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慢慢转过头,褐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讶,小嘴微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玲诺诺…这个整天斜眼看人、凶巴巴的粉色蘑菇…居然…跟她说谢谢?

玲诺诺说完这两个字,脸颊瞬间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虽然很快被她苍白的肤色掩盖),她不敢再看筱筱,飞快地把洗干净的碗塞进筱筱手里,然后转身就走,脚步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重新钻回了柴房。

筱筱拿着那个还带着水珠的碗,呆呆地看着玲诺诺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碗,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惊讶过后,一丝小小的得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洋洋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

哼!坏蘑菇终于知道说谢谢了!

算她还有点良心!

不过…她才不会因为一句谢谢就原谅她抢老婆呢!绝对不会!

筱筱把碗放好,拍了拍小手,小脸上重新扬起斗志,但眼底深处,那点对“粉色蘑菇”的纯粹敌意,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

屋檐下,雪棠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淡蓝色的眼眸扫过柴房紧闭的门,又落在灶房门口那个兀自得意的小小身影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