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极北之地的酷寒,一路向南,天地间的色彩逐渐变得鲜活而浓郁。凛冽的寒风被温和湿润的暖风取代,刺骨的冰原化为连绵的青山与奔腾的江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与归墟之眼那死寂虚无的气息截然不同,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这种生机的转换,让众人紧绷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舒缓了几分。就连一向清冷的幽璃,眸中也似乎多了几分暖意,偶尔会驻足,看着林间跳跃的灵鹿或是溪边饮水的仙鹤。长生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微暖,知道这充满生机的环境,对偏阴寒的鬼仙之体亦有滋养之效。
玄尘子更是如鱼得水,仿佛要把在极北憋着的话都说完,一路指点江山,点评着沿途风物,时不时还能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挖出几株颇有年份的灵草,美其名曰“补充消耗”。荆芥对南疆特有的草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时常与玄尘子交流辨识,收获颇丰。小草则仿佛回到了家园,无垢神光自然流淌,引得沿途的花草更加娇艳,偶尔还有胆大的小兽凑近了好奇地打量她。云弈依旧沉默,但周身那股与天地格格不入的混沌气息,在此地浓郁的生灵之气中,似乎也变得更加内敛深沉。
长生一边赶路,一边默默体悟着完整判官笔在不同环境下的细微变化。在极北,判官笔更显肃杀与威严,而在此生机盎然之地,笔中蕴含的轮回秩序之力,似乎也多了一丝包容与引导的意味。他对“轮回之眼”和“定序”之力的运用,也在不断地娴熟。
这一日,众人穿过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按照龙巫公玉简中模糊的记载,朝着十万大山的外围区域前行。林木愈发高大,藤萝缠绕,遮天蔽日,光线变得幽暗。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的雾气,地面也变得泥泞起来,各种奇形怪状的菌类和昆虫随处可见。
“快到南疆瘴疠之地了,都小心些,这里的毒虫毒瘴可不比北边的冰煞好对付。”玄尘子提醒道,取出几枚避瘴丹分给众人。
长生服下丹药,同时悄然催动“轮回之眼”观察。只见这片丛林之中,能量的流动异常活跃且……混乱。无数代表着生命、腐败、毒素、以及某种古老诡异力量的因果线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复杂而危险的网。与百族之地那种带着信仰与秩序的古老神秘不同,这里的气息更加原始、蛮荒,甚至带着一丝未开化的暴戾。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幽璃忽然低声说道,鬼仙之体对这类窥探尤为敏感。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众人立刻戒备。只见一条仅有手指粗细、通体翠绿如玉、唯独头部一点朱红的小蛇,缓缓游出。它抬起上半身,一双冰冷的竖瞳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众人,信子吞吐不定。
这蛇看似小巧,但长生通过“轮回之眼”,却能“看”到它身上缠绕着极其浓郁的、带着麻痹与腐蚀意味的毒性因果线,其毒性之烈,恐怕金丹修士被咬中也会极为麻烦。
“是‘碧磷蛊蛇’!”荆芥认出了这种南疆特有的毒物,低声道,“小心,它动作极快,毒性猛烈,而且……通常不会单独出现。”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四周的树林间、草丛里、甚至头顶的藤蔓上,传来了更多细密的爬行声和翅膀震动声。色彩斑斓的毒蜘蛛、拳头大小的妖异巨蚊、潜伏在淤泥中的吸血蚂蟥……各种各样的毒虫悄然出现,隐隐对众人形成了包围之势。它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目标明确。
“我们踏入某个寨子的地盘了?还是惊动了这里的‘主人’?”玄尘子眯起眼睛,桃木剑已然在手。
长生目光扫过这些毒虫,并未感觉到之前虚无教团那种纯粹的寂灭死气,反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贴近这片土地的……操控之力。他沉声道:“不像虚无教团的手段。更像是……本地巫蛊之术。”
他尝试释放出一丝判官笔的秩序气息,并未带有敌意,更像是一种沟通与询问。
那些毒虫躁动了一下,似乎对这陌生的秩序气息有些困惑和排斥,但并未立刻发动攻击。那条为首的碧磷蛊蛇歪了歪头,冰冷的竖瞳在长生和他手中的判官笔上停留了片刻。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曲调古怪的木叶笛声,从丛林深处飘来。那笛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节奏。
听到这笛声,周围的毒虫如同接到了指令,躁动瞬间平息,它们缓缓后退,如同潮水般重新隐没入丛林之中,消失不见。那条碧磷蛊蛇也最后看了长生一眼,扭动身躯,钻入了灌木深处。
危机似乎解除了,但众人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看来,我们已经进入十万大山的地界,而且……被注意到了。”长生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目光深邃。
这初现的巫蛊之术,神秘而诡异,与百族之地和中原修仙界都迥然不同。在这片更加原始蛮荒的土地上,他们的寻访之路,恐怕不会太平静。而虚无教团的阴影,是否也已延伸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