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精心维持的静默中又流淌了数日。
治疗平台上,沈清弦的恢复终于迎来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这一日,一直平稳但微弱的生命能量读数,突然出现了小幅但持续的上扬曲线。一直萦绕在他周身的、那种濒临消散的虚幻感,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身体和神魂的轮廓重新变得凝实。
他浓密的睫毛再次颤动,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艰难与涣散,动作流畅了许多。眼皮掀开,露出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起初,眸中还残留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但几乎是瞬间,锐利、冷静与清醒便重新占据主导,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宝石,光华内敛。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迅速感知着自身的状态——破碎的神魂在顶级资源的滋养下,已经初步粘合,虽然遍布裂痕,远未恢复,但至少结构稳固了;干涸的力量也恢复了一两成,不再是之前那种油尽灯枯的无力感。灵魂本源的创伤最深,依旧隐隐作痛,修复缓慢,但至少不再持续恶化。
然后,他的感知向外延伸。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旁熟悉的、带着担忧与关切的气息。他微微偏头,看到了星焰守候在旁的投影,以及阿哲操控的、悬浮在周围的数个监测光屏。
“清弦!你醒了!”星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执政官大人,您感觉如何?生命体征已恢复至安全阈值以上,灵魂稳定性百分之六十二,仍在持续修复中。”阿哲的声音平稳地汇报着数据。
沈清弦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越过了他们,投向了神殿深处,那扇紧闭的、由星光凝成的门扉。他的感知敏锐地捕捉到,从那门扉之后,隐隐传来一种极其隐晦、却又让他神魂本能感到一丝悸动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秩序与混乱激烈对抗、又被强行束缚在一定范围内的感觉。
顾琛……他在里面。他在战斗,和自己体内的阴影战斗。
沈清弦的心微微抽紧,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回来了,并且正在努力解决最后的隐患,这已经比他预想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好。
“我没事。”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久未使用而有些低哑,却带着清晰的冷静,“顾琛进去了多久?”
“从您被带回后第三天算起,已经九天了。”星焰回答,语气中难掩担忧,“那扇门后的能量波动……有时会变得很不稳定。”
沈清弦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了解顾琛,若非必要,绝不会选择闭关。他相信顾琛能解决,但也明白其中的凶险。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身体依旧虚弱,一阵眩晕袭来,但他靠意志力稳住了。
“清弦,您还需要休息!”星焰想上前阻止。
“躺太久了。”沈清弦拒绝了她的搀扶,自己慢慢地、动作略显僵硬地坐起身,靠在治疗平台升起的靠背上。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角沁出了一层细汗,呼吸也略微急促。
但他没有停下,而是闭上眼睛,开始主动引导体内恢复的力量,配合着外部的治疗能量,加速对神魂和经脉的梳理。他能感觉到,每一丝力量的流转,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裂痕,带来细密的疼痛。但他面不改色,仿佛那疼痛不是施加在自己身上。
他需要尽快恢复行动能力,哪怕只是一部分。宇宙不会因为他们的伤病而停止运转,而那个未知的威胁……想到阿哲刚刚在他苏醒时,立刻同步到他个人终端上的、关于“幽暗星海”和“远见号”事件的加密简报,沈清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情况比他昏迷前预想的还要复杂。那个摧毁了科研船队、疑似与顾琛残留能量有关的未知存在,目的不明,行踪诡秘,且似乎对宇宙本源法则有某种企图。这绝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事情。
“阿哲,”沈清弦睁开眼,眼中湛蓝的流光沉稳而锐利,“调出‘天网’系统关于幽暗星海的所有近期监控数据,尤其是能量异常和空间扰动记录。同时,重新评估宇宙基础法则网络的整体稳定性,重点排查幽暗星海方向的‘薄弱点’。”
“是,执政官大人。”阿哲立刻执行。
星焰看着沈清弦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知道他已经重新进入了“执政官”的状态。她张了张嘴,最终将劝他多休息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调整了治疗能量的输出模式,从被动滋养转为更主动的、配合他自我修复的引导模式。
沈清弦一边忍受着灵魂修复带来的持续隐痛,一边快速浏览着眼前光屏上不断刷新的数据和星图。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能量读数、空间涟漪和失联报告,试图从中找出那个神秘存在的行动规律和目标逻辑。
就在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数据分析上时,静思室的方向,那扇星光门扉,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能量波动,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猛地从门扉缝隙中泄露出来!那波动中,不再是单纯的对峙,而是充满了某种……决绝的、近乎自毁般的冲击感!
沈清弦猛地抬头,看向那扇门,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感觉到,顾琛的气息在那剧烈的波动中,出现了短暂的、极其危险的紊乱!
“顾琛!”他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冲过去,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和动作过猛,眼前一阵发黑,险些从平台上栽倒。
“清弦!”星焰连忙扶住他。
“执政官大人,静思室内部能量层级急剧攀升!已超过预设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百!并检测到高强度灵魂层面冲击!”阿哲的警报声急促响起。
沈清弦稳住身形,顾不得头晕目眩,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剧烈震动、光芒明灭不定的门扉。他能猜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顾琛恐怕不是在试图“压制”或“净化”那阴影,而是采取了某种更为极端的方式,比如……强行将其从自身灵魂中“剥离”!
这种方式对灵魂的伤害极大,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要做什么?他怎么敢?!
沈清弦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