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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死寂被突兀地打破。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掌踩在潮湿腐烂落叶上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压低的、语调急促而古怪的交谈声,由远及近,正朝着云梦瑶和慕清弦所在的位置而来。

“!” 云梦瑶和慕清弦几乎是同时绷紧了神经!即使重伤虚弱,灵觉大减,但历经生死磨砺出的本能依旧敏锐。两人强压下伤势带来的眩晕和剧痛,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无需言语,便默契地、艰难地向身后那棵需要数人合抱、树皮粗糙如龙鳞的巨型怪树后方挪去,将身形尽可能隐藏在树干和垂落的藤蔓阴影之中。

云梦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藤蔓缝隙中向外窥视。慕清弦则背靠树干,紫眸微闭,将残存的神识凝聚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来者的数量、强弱和意图。他肩头的伤口因这细微的动作而再次渗血,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阿爸!快看!那边!刚才‘砰’‘砰’两声,是不是就是从那传来的?会不会是什么宝贝掉下来了?” 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和几分藏不住的兴奋,说的语言音节短促,带着许多喉音和弹舌,云梦瑶一个字也听不懂。

紧接着,几道人影拨开茂密得如同墙壁般的阔叶灌木丛,出现在林间空地上。

来者共有六人。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汉子,身材精壮,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形成的古铜色,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的狰狞疤痕,为他平添了几分彪悍之气。他穿着一身磨损严重的暗褐色兽皮甲,腰间挂着一柄骨质短刀,背后负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药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虽然微弱,但在云梦瑶被压制的感知中,赫然达到了炼气五层左右的水准!在这灵气稀薄惰性的世界,能达到此境,已算好手。他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警惕与审视,第一时间扫视全场,目光如同梳子般掠过每一寸土地,显然经验丰富。

疤脸汉子身后,紧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材瘦高,脸上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眼神却很是机灵,手中紧握着一柄打磨过的石制药锄,同样穿着皮甲,药篓里装着不少刚采集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草药。他正兴奋地指着云梦瑶他们坠落时压倒的那片灌木。

而那少女,年纪更小些,约莫十五六岁,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秀丽,一双大眼睛如同林间的清泉,充满了好奇。她穿着一件改小了的皮甲,背上是一个小巧的药篓。她的目光,几乎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勉强靠在树根、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难掩其清俊轮廓和冷冽气质的慕清弦身上。少女的脸颊不由得飞起两抹红晕,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除了这三位修士,后面还跟着三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他们穿着简陋的麻布衣服,手持简陋的木矛和石斧,身上没有灵力波动,显然是队伍里的凡人护卫,负责体力活和警戒。此刻,这三名壮汉也瞪大了眼睛,带着七分好奇、三分不安地打量着场中诡异的景象——两个衣着古怪(天衍界的服饰在此界看来极为奇异)、浑身是伤、明显不是本地人的男女。

疤脸汉子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巨树后方那无法完全遮掩的衣角,以及地面上尚未干涸的点点血迹和挣扎的痕迹。他眉头紧锁,目光尤其在慕清弦那身明显材质不凡、却破损严重、沾染着暗红与漆黑血渍的玄色劲装,以及云梦瑶那与本地麻布皮甲风格迥异的青色裙衫上停留良久。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慕清弦背后那狰狞的伤口和依旧萦绕的丝丝魔气上,瞳孔微微收缩。

他上前几步,在距离巨树约三丈外停下,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距离。他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的骨刀刀柄上,用生硬、古怪、仿佛含着石子般的语调,吐出了一连串急促的音节: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云梦瑶和慕清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无奈。果然,语言完全不通!这无疑增加了巨大的沟通成本和潜在的误会风险。

云梦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从树后走出,双手摊开,举在身前,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求助的虚弱,轻轻摇了摇头,用天衍界的语言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们……没有恶意。我们遇到了意外,受伤了,需要帮助。听不懂……你们的话。”

看到云梦瑶的动作和神情,又听到另一种完全陌生的、音节圆润悠扬的语言,疤脸汉子眼中的戒备之色更浓。他身后那三名凡人壮汉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矛石斧,向前逼近半步,呈一个松散的半包围圈,隐隐将云梦瑶和慕清弦围在中间。他们的眼神复杂,充满了审视(对陌生闯入者)、好奇(对奇装异服和重伤的慕清弦)、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看到“异类”时本能产生的不安与排斥。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里,任何未知的存在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威胁。

云梦瑶心道: “完了,鸡同鸭讲!看这架势,是把我们当入侵者或者怪物了。那个疤脸头领眼神好凶,练气五层,硬拼我们现在毫无胜算。三个壮汉倒是普通人,但那个少年也有微末灵力在身……得想办法示弱,取得信任,至少先搞清楚这是哪里,弄点治伤的草药……”

慕清弦心道: “语言不通,敌友未辨。为首者修为不高,但此地规则诡异,其战法未知。我伤势过重,十成实力难存一二。梦瑶灵力亦被压制……需隐忍,寻机而动。”

土着少女心想: “天哪!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比部落里所有的勇士都好看!可他伤得好重……流了那么多黑血……他们会是山鬼变的吗?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疤脸汉子心道: “这两个人……衣着古怪,不是附近部落的人。那男的伤得极重,伤口泛黑,像是被邪物所伤!那女的眼神……不像普通人。在这种地方出现,太蹊跷了!不能轻易相信,先控制起来,带回部落由族长定夺!”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一方警惕审视,一方虚弱戒备。森林中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命运的轨迹,在这陌生的异界森林中,即将因这次意外的相遇而悄然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