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站在原地，烟尘还未散尽。他刚劈碎了那根石柱，剑势已收，背对着玄尘子。风从废墟间穿过，卷起几片焦黑的布条，其中有半截道袍袖子挂在断墙上，轻轻晃动。
他以为结束了。
玄尘子靠在残破的石柱边，头低垂着，呼吸微弱。他的右手还搭在膝盖上，左手垂落身侧，指尖沾着黑血。苍冥剑断成两截，插在泥土里，离他只有三步远。
夜澜转身要走。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玄尘子睁开了眼。
瞳孔里的同心圆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左脸的黑色纹路像蛛网般蔓延，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一滴沥青般的液体从嘴角滑下，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小坑。
他双手突然抬起，交叉于胸前，掌心相对，指节扭曲变形。嘴里发出低沉的吟诵声，不是人语，也不是咒文，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回响。
夜澜脚步一顿。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耳后的蛟鳞猛地一颤，那是雷嗔留下的血脉感应，平时毫无反应，此刻却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他想回头。
来不及了。
一道黑色冲击波从玄尘子胸口炸出，撕裂空气，直轰夜澜后背。那力量带着腐朽与吞噬的气息，所过之处，地面龟裂，碎石瞬间化为粉末。
夜澜强行扭身，墨色长袍下摆自动扬起，云纹阵图亮起一层微光，形成半弧形屏障。可冲击波来得太快，太猛，屏障只撑了一瞬就崩碎。
左肩先中招。
护甲直接炸开，皮肉翻卷，鲜血还没流出就被混沌之力蒸发成黑雾。冲击余波扫过胸腹，衣服撕裂，皮肤出现焦痕，像是被滚烫的铁水泼过。
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空中喷出一口血，落地时砸穿两层塌陷的台阶，最后撞在一堵断墙上才停下。
砖石哗啦落下，埋住他的半边身子。
夜澜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他试图站起来，可左臂完全使不上力，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体内灵力运行受阻，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提不起一丝劲。
他抬头看去。
玄尘子已经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口鼻不断溢出黑血。但他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只没受伤的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指尖微微抽搐。
夜澜咬牙撑地，单膝跪起。幽冥剑还在手里，剑尖插进土中，借力稳住身形。他盯着远处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眼神冷得像冰。
这不是普通的反扑。
这是拼掉性命的最后一击。
他知道玄尘子体内藏着混沌核心，但没想到对方能在那种状态下引爆。刚才那一瞬间的松懈，成了致命破绽。
风停了。
四周死寂。连灰烬都不再飘动。
夜澜能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不止一个。是同伴的气息，正从不同方向赶来。他们察觉到了刚才的能量波动。
他不能倒。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站着。
他用右手抓住剑柄，缓缓将身体撑直。左肩的伤口不断渗血，顺着手臂流到剑身上，又滴落在地。每一滴血落地，都会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被什么腐蚀着。
玄尘子动了动手指。
他还没死。
夜澜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脚底都在发软，膝盖几乎要弯下去。但他没有停下。剑尖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十步之外，玄尘子抬起头。
眼睛已经失焦，可他还是笑了。
“你……不该……回头。”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夜澜没答。
他只是把剑抬了起来，指向对方。
可就在这时，玄尘子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胸口鼓起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张大嘴，却没有喊出声，只有一股浓稠的黑雾从口中喷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符文形状。
夜澜瞳孔一缩。
那符文他见过，在幻天塔第六层的天机镜中浮现过一次——是“献祭引 chaos”的禁术标记。
这老东西，根本没想活。
他是要把自己当成容器，把混沌之力彻底释放出来！
夜澜立刻提速冲上前，右手凝聚最后一丝冰雷灵力，准备一剑斩断那道符文。
可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符文爆开。
新的冲击波以玄尘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比刚才更猛烈。夜澜只来得及将剑横在面前，整个人再次被掀飞。这次他没能稳住，背部重重撞上一根残柱，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视线开始模糊。
他看见玄尘子的身体在塌陷，皮肤干枯，四肢萎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但那股混沌之力却没有消散，反而在空中盘旋，形成一团不断旋转的黑球。
它悬在那里，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夜澜挣扎着想爬起来，右手刚撑地，却发现手掌下的泥土变得异常松软。低头一看，地面竟裂开一道细缝，正缓缓延伸向他脚下。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能量残留。
这是“域”的雏形——混沌领域即将成型！
一旦让这团黑球落地生根，整个战场都会被污染，变成无法净化的死地。不只是他，赶来的同伴也会陷入危机。
他必须毁掉它。
哪怕只剩一口气。
夜澜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幻天塔第七层金印。时空之力开始凝聚，只要再撑三秒，就能发动“瞬狱斩”，将那团黑球封入时间裂隙。
可就在金印亮到最盛时，体内的灵力突然中断。
混沌侵蚀已经深入经脉，干扰了他的控制。
金印 flicker 了一下，随即熄灭。
夜澜瞪大眼。
那团黑球开始下降。
离地面只剩三尺。
他握紧剑，准备用最后的力量跃起一击。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冰花碎裂的声音。
一道银影从天而降，落在他和黑球之间。
半透明的三尾灵狐落地瞬间化为人形，银发飞扬，血瞳锁定空中黑球。她双手结印，周身浮现出月牙状的符文阵列，一股纯净的寒意扩散开来。
夜澜认出了她。
是幽瞳。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