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夜澜肩头的时候,雷嗔已经冲到了废墟边缘。
他脚步急促,银发被风扬起,一眼就看到站在焦土中央的背影。那身墨色长袍垂落如初,仿佛刚才那一战从未发生。可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老大!”雷嗔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传得很远。
夜澜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扫过倒塌的牌坊、断裂的石柱,还有那些散落在地的灰烬。玄尘子死了,混沌退散,这片土地终于安静下来。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抬起手,指向东侧一处塌陷的地窖口,“有人藏在里面。”
话音刚落,幽瞳的身影已经掠出。她轻盈地跃上一根残柱,三尾微摆,银发间月牙发簪泛着冷光。“十七个活口,灵力被封,情绪混乱。”她说完,身形一闪,朝地窖方向而去。
铁无锋背着八柄重锤走来,脚步沉稳。他看了一眼被压住的通道,抬脚踹开横梁,木屑飞溅。灰尘扬起时,他皱眉:“这些人里有帮凶也有傀儡,怎么分?”
夜澜弯腰,从石板上拾起那个黑色小瓷瓶。归源丹还在里面,封口完好。他握紧瓶子,走向地窖出口。
第一批弟子被带了出来。他们衣衫破损,脸色苍白,有的踉跄着跪在地上,有的低头缩肩不敢抬头。一名年轻弟子嘴唇发抖,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可我们也杀了人……”
夜澜蹲下,把瓷瓶放进他手里。“这药能帮你清醒。若你还想做人,就别浪费它。”
那人愣住,手指微微发颤。
白枭抱着焦尾琴缓步走近。他站在人群外侧,指尖轻轻敲击琴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几息后,他开口:“千机阁已记录你们每个人的行动轨迹。清白者可留,重罪者服劳役赎罪,顽固助纣者移交执法堂。”
人群一阵骚动。
有人低声问:“他杀了我们的宗主……凭什么让我们信他?”
“他是夜家弃子,怎么会真心为我们?”
议论声渐起,夹杂着怀疑与不安。
幽瞳忽然跃上断墙,银发翻卷,血瞳浮现。她冷冷扫视众人,“他的右脸毁于雷劫,只为唤醒幻天塔;他的母亲死于寒渊,因不肯交出耳坠。若论仇恨,谁比他更深?但他没杀你们,还给了药,给了路——你们还想怎样?”
没人再说话。
雷嗔冷笑一声,手中龙角骨鞭嗡鸣震响,“谁不服,现在就站出来。我不介意劈几个糊涂蛋。”
气氛一滞。
夜澜站起身,走到主殿遗址前。那里只剩一根斜插在地的石柱,上面四个字“守正持心”裂痕遍布,像是随时会碎。
他抬手打出数道灵印,落在四周残存的阵基上。片刻后,地面微光闪动,几盏熄灭多年的地脉灯陆续亮起,光芒微弱,却连成一线。
“玄尘子死了。”夜澜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玄尘宗不该亡。它曾是北域正道支柱。三百年前刻下这四个字的人,不是为了今天被人踩进泥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以玄灵盟创始人之名宣布:此宗暂由我接管。择日重立宗规,选贤任能,重建为护佑苍生之门。”
风忽然停了。
有人抬起头,眼神里多了点什么。
铁无锋放下肩上的重锤,走到一处灵脉枢纽前蹲下。他用机械义眼扫描破损的阵纹,嘴里嘟囔:“老规矩,我来修。”
白枭取出一卷情报竹简,开始核对弟子名录。他一边写一边低语:“分类处置,一人不漏。”
幽瞳轻轻落在夜澜肩头,尾巴尖悄然绽放一朵冰花。这是她少有的反应。
夜澜没动。他望着远处一片瓦砾堆,那里曾是藏经阁的位置。地下深处,或许还埋着第四块塔心石的线索。但他现在不能动。
真正的力量,不是夺,而是给。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粗陶杯,倒了些茶水。雷鳞蛟泡的提神茶冒着热气,他小口喝下,舌尖微麻。
阳光照在废墟上,温度一点点升起来。
有几名弟子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石,开始清理通道。一人接过归源丹吞下,盘膝坐下调息。另一人扶起受伤同伴,低声安慰。
秩序正在恢复。
夜澜转身走向主殿最深处。那里有一处坍塌的密室入口,被巨石掩埋大半。他抬手凝聚灵力,准备推开石块。
铁无锋突然抬头:“等等!下面有动静。”
夜澜停下动作。
地面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石缝中渗出一丝淡金色的光,映在夜澜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