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枕伸手轻轻轻轻在杞棠丰腴圆润的臀上轻轻一拍:
“你先回屋歇着,等我打发了周使,下午便带你去浴池,好好解解暑气。”
杞棠“嗯”了一声,敛衽一礼,转身袅袅婷婷地回了内屋,裙摆轻摇,步履轻盈,如柳扶风。
不多时,桑季引着一行人来到了院门外。
为首者,正是李枕曾有一面之缘的毕公高。
只见他身着素色深衣,头戴玄冠,腰佩玉组,手持代表周使身份的玉质符节,气度雍容。
身后跟着几名随从和侍卫,其中两名随从手中恭敬地捧着覆以锦帛的托案。
李枕整衣迎出,拱手含笑:“毕公大驾光临,桐安邑蓬荜生辉,未及远迎,还望毕公海涵。”
毕公高笑容和煦,亦执礼相还:“李邑尹言重了,彼时朝议纷纭,唯君一语定六国之志,阻甘盘庚之谋,使六国未陷乱局,天子深嘉其忠。”
“今奉王命而来,非为宣诏,实为谢贤!”
“毕公谬赞了。”李枕侧身相引,“院中简陋,还请毕公勿要见怪。”
毕公高的侍卫依礼停留在篱笆院外警戒,只有那两名捧着托案的随从跟随入内。
进入这简陋整洁的院子,毕公高目光扫过院中老槐、石桌,笑着说道:“邑尹居简行繁,一心为民,反倒更显贤士本色。”
寒暄过后,毕公高敛容正色,对身后随从示意道:
“奉天子之命,传谕李邑尹。”
随从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怀中锦盒,取出一卷用竹简制成的王诏,双奉于毕公高。
李枕立刻整衣,面向毕公高所代表的周室方向,躬身长揖:“臣,六国桐安邑尹李枕,恭聆王命。”
毕公高展开简书,朗声宣读:
“惟王命昭曰:桐安邑尹李枕,秉心忠贞,识大体而拒奸谋,守礼义而固藩维。”
“昔者,奸佞甘盘庚蛊惑东南,欲联三监以动九野,尔独抗言于朝,止六国之兵,全淮夷之民。”
“其志可嘉,其功当赏。”
“今赐尔玉璧一双,象天地之德,青铜百斤,铸礼器之用。”
“勉哉!尔其敬慎厥职,永绥一方。”
宣读完,随从上前,揭开锦袱,露出一对莹润无瑕的苍璧,色如凝脂,纹饰古雅。
毕公高笑道:“百斤青铜,已交予桑季入库,免得搬运扰民。”
“此璧,乃天子亲选,寓意‘君子比德于玉’,正合李君之节。”
李枕双手接过锦盒,再次致谢:“天子厚恩,枕铭感五内。”
小竹适时上前,接过李枕手中的锦盒,小心退到一旁。
李枕热情地邀请毕公高到院中石桌旁就座,笑着说道:“毕公远来辛苦,寒舍简陋,只有清水粗茶,还望毕公不要认为枕是在刻意怠慢周使才是。”
侍女小兰早已机灵地奉上两碗清水。
毕公高也不介意,端起陶碗饮了一口,笑道:“山泉清冽,正可涤尘,邑尹不必客气。”
李枕也在对面坐下,看着毕公高,笑道:“毕公身为王室重臣,国务繁巨,此番亲自跋涉至六国,恐怕不止是为了送这份赏赐吧?”
毕公高闻言,放下陶碗,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李邑尹。”
“你我虽相见不多,但上次一叙,高深觉与邑尹言谈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心中已将邑尹视为知己。”
“今日,高便以友人的身份,与邑尹说几句肺腑之言。”
他神色稍肃:“据我所知,淮邑诸国,除贵国外,大多已与武庚、三监暗通款曲,叛迹已彰。”
“一场大战,恐难避免。”
“天子之意,是希望当叛乱烽火燃起之时,六国能秉持忠义,出兵镇压淮邑诸国之乱,稳定东南。”
“以君之才,岂当终老于一邑?”
“此番若六国能平定东南,便是擎天保驾之功!”
“届时,高必在天子与周公面前,力陈邑尹首倡忠义、戡(kān)乱定国之功。”
“届时,使邑尹得一邦国,位列诸侯,也非难事。”
李枕听着这番既有朋友式的推心置腹,又有锦绣前程的承诺,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天子的意思,我看是周公的意思吧。
天子不过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他能有什么意思。
先推心置腹的聊交情,再画大饼,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让六国去镇压淮邑诸国,你可真看得起六国。
六国兵不过两三千,甲不两三百。
淮夷诸国哪怕是把大国留给周师,只说那些小国,加起来也拥兵数千。
让六国去镇压他们?
不说能否成功,即便能胜,多半也是惨胜。
六国必然会元气大伤,数十年难以恢复。
不过好像六国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历史上,周公正是借此机会东征,灭国数十。
六国要是不听话,无非是在东征的时候,顺带着多灭一个六国罢了。
想到这里,李枕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苦笑:“周室令六国出兵镇压淮邑诸国,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毕公,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想来你也看到了,我这桐安邑草创未久,百废待兴,最缺的便是丁口人力。”
“一旦卷入此等大战,无论胜负,我桐安邑乃至整个六国,恐怕都会元气大伤。”
“如果有的选,我是真不想掺合此事。”
毕公高似乎早料到李枕会有此虑,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恳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是君站在周室的立场上,会让六国置身事外吗?”
“战端一开,伤亡在所难免。”
“淮邑诸国若叛,战火必将蔓延,六国地处要冲,岂能独善其身。”
“便是周室能够容忍六国置身事外,淮邑诸国能够容忍六国置身事外吗?”
“此战,固然有险,但以邑尹之能,只要筹划得当,未必不能以较小代价结束战争。”
李枕沉默良久,他就知道周使来了肯定没好事。
可他也清楚,毕公高说的没错,就算周室能够容忍六国置身事外,以六国的位置,淮邑诸国也无法容忍。
简单来说就是,别人两家打架,你家住在两家的大路中间。
就算你啥都不干,来一句我谁都不帮,人家也会先弄了你。
这是地缘决定的,地处战略要冲,被不被打,已经不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