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之战结束的第七天。
太平洋上空,那场持续了五天的超级风暴终于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如碎金。但在气象卫星和灵能监测仪的图像中,这片海域依旧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禁区——能量读数高得吓人,时空结构异常脆弱,任何未经授权的船只或飞行器靠近,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距离海眼五十海里处,一艘银灰色的科研船“探索者二号”正静静停泊。这是异调局联合多国特殊部门组建的临时监测站,负责监控万界之门的净化进程。
舰桥内,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海眼的三维模型。那个直径千米的虚空区域依旧存在,中央的万界之门已经变成温暖的金色,门中央镶嵌的晶石如心脏般缓缓脉动,每一次脉动都释放出柔和的净化波动。
“净化进度:17.3%。”人工智能的合成音平静地汇报,“按照当前速度,预计87年4个月零6天完成全面净化。能量输出稳定,未检测到暗面反扑迹象。”
陶乐站在舷窗前,望着远方的海面。七天过去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血污的星火战甲,只是将破损最严重的地方做了简单修补。青铜星盘悬浮在身后,缓缓旋转,洒下微弱的星光——那是贪狼星魂最后的力量,正在与他彻底融合。
“陶顾问,你应该去休息。”秦罡走到他身边,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你已经七天七夜没合眼了。”
“睡不着。”陶乐接过咖啡,但没有喝,“一闭眼,就看见铁山扑向原初之点的画面。”
秦罡沉默。
他知道那种感觉。作为异调局的老兵,他见过太多战友牺牲。但铁山的情况特殊——他没有死,只是沉睡。这种“活着却又不在”的状态,有时候比纯粹的死亡更折磨人。
“总局已经批准了‘守望者计划’。”秦罡换了个话题,“我们会在海眼周围建立永久性的监测站和防御体系,确保一百年内没有任何势力能干扰净化进程。南离宗、沧澜剑宗、还有欧洲的‘圣殿骑士团’、美洲的‘自然议会’……所有主要势力都表示支持。”
陶乐点头,但眼神依旧没有离开海面。
他知道秦罡在安慰他。
但有些伤痛,不是工作能麻痹的。
“陶师兄。”苏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练功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但眼眶依旧红肿——七天来,她和林寒轮流在净化核心前值守,说是要“陪着铁山师兄,不让他孤单”。
“有事吗?”
“陈星野那边有发现。”苏晴递过一个平板电脑,“他从蚀星君的归墟印记里,解析出了一部分关于‘终焉暗面’的资料。情况……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陶乐接过平板。
屏幕上显示着一幅星图,但不是常规的恒星分布图,而是一个……树状结构。
“这是宇宙的‘因果树’模型。”陈星野的声音通过通讯器接入,“每个分支代表一个可能的未来,每个节点代表一个关键的选择。根据蚀星君的研究,终焉暗面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人为制造的。”
“人为?”陶乐皱眉。
“更准确地说,是某个‘高等文明’的实验产物。”陈星野调出另一份资料,“大约一百三十七亿年前,也就是宇宙大爆炸后不久,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文明在宇宙底层法则中植入了一段‘自我毁灭程序’。这段程序会随着宇宙演化逐渐激活,最终引发全面崩溃——就是终焉暗面。”
陶乐的手指收紧,咖啡杯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蚀星君的研究只到这一步。”陈星野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他推测,这可能是一种‘宇宙重启机制’。当旧宇宙发展到一个临界点,自动触发毁灭程序,然后……从废墟中诞生新宇宙。”
“所以贪狼和蚀星君的计划,本质上是在‘配合’这个程序?”
“可以这么理解。但铁山找到的第三条路不同——他是在‘修改’程序。用净化代替毁灭,用新生代替重启。”陈星野顿了顿,“陶乐,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得罪了那个高等文明。如果他们发现程序被篡改,很可能会采取其他手段。”
舰桥内陷入沉默。
阳光透过舷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久,陶乐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现在,我们有了一百年时间。”
他转身,看向全息屏幕上的净化核心:
“铁山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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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个月,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归墟海眼之战的情报,在经过严格筛选后,向各国高层和主要修真势力公开。虽然普通民众依旧不知情,但“异常事务处理”从一个边缘领域,变成了全球战略级议题。
在异调局的牵头下,“全球异常事务联盟”正式成立,总部设在瑞士日内瓦。南离宗、沧澜剑宗、北冥冰宫、南洋降头师协会、欧洲圣殿骑士团、美洲自然议会、非洲祖灵祭祀会……所有掌握超凡力量的势力都派代表参加。
联盟的第一项决议,就是通过《异常事务管理基本法》,规范超凡力量的使用,禁止任何势力或个人利用超凡力量危害社会稳定。
第二项决议,是建立“超凡者学院”,面向全球招收有潜力的年轻人,系统传授修炼法门和战斗技巧。陶乐被聘为荣誉院长,林寒、苏晴、李炎真等人担任教官。
第三项决议,是启动“暗面研究计划”,集中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和修士,研究终焉暗面的本质和应对方案。陈星野担任技术总顾问,阮明月负责海洋环境监测,秦罡和夏晚晴负责安保。
世界在忙碌中向前。
但陶乐却越来越沉默。
他白天处理联盟事务,晚上就坐在“探索者二号”的甲板上,望着海眼方向发呆。青铜星盘已经完全融合,他的修为稳定在金丹后期,星火真意更加精纯。但他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第三个月满的那天晚上,陶乐又坐在甲板上。
月光洒在海面,波光如银。远处,海眼方向隐约能看见金色的微光——那是净化核心在夜间的自然辉光。
“又在想他?”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陶乐回头,看见林寒和苏晴并肩走来。两人都穿着便装,手里提着一个小食盒。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记得吗?”苏晴在陶乐身边坐下,打开食盒。
里面是四副碗筷,四瓶啤酒,还有一堆烧烤——羊肉串、鸡翅、韭菜、金针菇……都是大排档的标配。
陶乐愣了愣,随即想起。
三个月前的今天,是铁山“沉睡”的日子。
也是他们从昆仑山归来后,第一次四个人坐在一起吃烧烤的日子。
那天铁山喝多了,搂着陶乐的肩膀说:“兄弟,等这事完了,咱们开个烧烤店吧。你负责收钱,我负责烤,林寒苏晴当服务员,保证火遍全国。”
然后大家都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最喜欢吃这个。”林寒开了一瓶啤酒,倒在四个杯子里,“说大排档的烟火气,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陶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很苦。
“我昨天梦见他了。”苏晴轻声说,“在梦里,他还在昆仑山的雪地里练拳,一拳打出,雪花都绕着走。我问他累不累,他咧嘴笑,说‘练好了才能保护你们’。”
林寒也喝了一杯:“我梦见他是在星枢遗境,他扛着一根巨木,说要给咱们盖房子。我说用术法更快,他说不行,得亲手盖的才踏实。”
陶乐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海面,看着那点金色的光。
然后,他轻声说:
“我梦见他……在吃火锅。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桌子,吃得满头大汗。我问他怎么一个人,他说‘等你们啊,等了一百年,你们终于来了’。”
海风轻轻吹过。
带着咸味,带着夜露的清凉。
三人就这样坐着,喝着酒,说着关于铁山的回忆。
说到他第一次觉醒血脉时的憨样,说到他在现代都市闹出的笑话,说到他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的傻劲……
说到最后,都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
“他会回来的。”陶乐忽然说,语气坚定,“一百年,很快的。我们要把这个世界收拾得好好的,等他回来的时候,能开开心心地吃火锅,吃烧烤,不用再打架,不用再拼命。”
林寒和苏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对。”
“一定。”
夜渐深。
三人把第四杯酒洒进海里。
“兄弟,慢点走。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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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陶乐恢复了正常。
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甚至比之前更拼命。
上午,他在超凡者学院给第一批学员上课,传授星火淬体术的基础篇。三百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在操场上挥汗如雨,眼神里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星火传承的真谛,不是力量,而是守护。”陶乐站在讲台上,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你们今天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们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你们愿意在灾难来临时,挡在普通人前面。”
他抬手,掌心燃起一团温暖的金色火焰。
“这团火,可以焚尽邪祟,也可以温暖人心。怎么用,看你们自己。”
学员们屏息凝视,眼中倒映着火光。
下午,陶乐参加联盟的技术会议。陈星野展示了他最新的研究成果——根据归墟印记的解析,他们找到了一种“法则稳定器”的原理。
“简单说,就是在宇宙底层法则层面,建立一个‘防火墙’。”陈星野在全息投影上调出复杂的数学模型,“一旦暗面再次活跃,防火墙会自动激活,暂时隔离受污染的区域,为净化争取时间。”
“需要什么资源?”欧洲代表问。
“海量的灵石,至少三位元婴期修士的法则感悟,还有……一件能够承载法则的‘容器’。”陈星野看向陶乐,“星枢之钥,是最佳选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陶乐身上。
“可以。”陶乐毫不犹豫,“什么时候开始?”
“三年后。”陈星野推了推眼镜,“我们需要时间准备材料和阵法,也需要你……达到元婴期。”
陶乐点头。
三年,从金丹后期到元婴。
很难。
但他必须做到。
会议结束后,陶乐独自来到舰船底层的修炼室。
这是一个完全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密闭空间,墙壁上刻满了聚灵阵和隔音阵。中央的蒲团是用千年温玉制成,能静心凝神。
陶乐盘膝坐下,青铜星盘悬浮在身前。
他闭上眼睛,开始冲击元婴。
金丹到元婴,是生命层次的跃迁。
需要将金丹破碎,以神魂为引,重塑元婴之身。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十个人里有九个会失败,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但陶乐没有犹豫。
他催动星火之力,冲击金丹外壳。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体内响起。
剧痛传来,如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丹田。陶乐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动作不停。
更多的星火之力涌入,金丹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
就在即将破碎的瞬间——
一道温暖的、熟悉的气息,突然从遥远的海眼方向传来。
是铁山。
虽然微弱,但确实是他。
那道气息如一只大手,轻轻托住了陶乐摇摇欲坠的神魂,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金丹。
然后,一个模糊的意念,在陶乐灵魂深处响起:
“兄弟……慢点……别急……”
陶乐眼眶一热。
他知道,铁山虽然沉睡,但一直在关注着他。
在关键时刻,用最后的力量,帮他一把。
“谢谢……”
陶乐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聚心神。
这一次,他不再急躁。
而是如铁山说的那样,慢下来。
星火之力如温水般包裹金丹,一点点渗透,一点点融合。裂纹不再扩大,反而开始愈合——不是简单的修复,而是更高层次的“重塑”。
三天三夜。
修炼室内,星光如茧。
当第四天的晨光透过舷窗时,陶乐睁开了眼睛。
他的气息完全变了。
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如星空般浩瀚。
丹田处,金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三寸高的小小婴孩——通体晶莹如玉,眉眼与陶乐一模一样,周身有星火流转。
元婴,成。
虽然只是初期,但那是质变。
陶乐能感觉到,自己对星辰之力的掌控提升了十倍,对法则的理解达到了全新的层次。更重要的是,他与青铜星盘的连接更加紧密,仿佛星盘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然后,对着海眼方向,深深一拜。
“兄弟,谢了。”
“等我,三年后,我们一起……建那个防火墙。”
窗外,朝阳初升。
新的一天,开始了。
新的征程,也开始了。
而在海眼深处,净化核心的晶石,微微闪烁了一下。
仿佛在说: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