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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

天还没亮。

许心和墨云坐上齐振国安排的车,前往黑石峪。

司机还是上次那个,话少,但可靠。

“许先生,齐局交代了,送到地方,我在外面等。有情况,按呼叫器。”

“好。”

车子驶出市区,开上郊外公路。

路越来越窄。

两边的景色从农田变成荒山。

一个小时后,司机指着前方:“前面就是黑石峪。”

许心看去。

一片荒凉的山谷。

山谷里,散落着一些破败的建筑。

都是砖瓦结构,很多已经坍塌。

“那就是废弃窑厂。”司机说,“我就不开进去了,路太烂。你们小心点。”

“谢谢。”

许心和墨云下车。

司机把车停在隐蔽处,熄火。

清晨的山谷,雾气弥漫。

空气潮湿,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味道。

很安静。

只有鸟叫声。

许心打开手电,照向前方。

一条小路通往窑厂,长满杂草。

“走吧。”他说。

墨云点头,跟在后面。

两人沿着小路走进去。

窑厂比想象中大。

有十几座窑炉,都是砖砌的圆拱形,有些已经塌了一半。

还有几排平房,应该是当年的工人宿舍和仓库。

门窗都没了,黑洞洞的。

“斗法在哪儿进行的?”墨云小声问。

“不知道。”许心说,“找找看。”

他们走进厂区。

地面上散落着碎砖、瓦片、还有……瓷片。

很多瓷片。

青花的,白瓷的,黑釉的。

都是老瓷片,年代久远。

许心蹲下,捡起一片。

胎质粗糙,是民窑的东西。

“这些应该是当年烧废的。”他说。

墨云也捡起一片。

对着光看。

忽然,她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

许心看去。

那是一间独立的平房,比其他的大,门窗完好。

门上还挂着一把生锈的锁。

“过去看看。”

两人走过去。

门上的锁已经锈死了。

许心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了几下。

锁开了。

推开门。

灰尘扑面而来。

屋里很暗。

手电照进去。

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中间空着,四周摆着一些木架。

架子上有东西。

许心走进去。

手电光扫过。

看清了架子上的东西。

是瓷器。

完整的瓷器。

青花梅瓶,玉壶春瓶,碗,盘,罐……

大大小小,几十件。

墨云倒吸一口气。

“这些……”

“都是仿品。”许心拿起一件梅瓶,仔细看。

胎釉、画工、青花发色,都极其逼真。

但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真实。

“是墨渊做的?”墨云颤声问。

“可能。”许心放下梅瓶,“也可能是王中天存的货。”

他们继续往里走。

屋子最里面,有一个工作台。

台上摆着工具:转盘、刻刀、画笔、颜料、釉料罐……

还有一盏老式台灯。

灰尘很厚。

但能看出,这里曾经有人长期工作。

许心在工作台抽屉里翻找。

找到一些纸。

泛黄的纸,上面有字。

他小心地展开。

是记录。

“1999年8月,仿明青花缠枝莲梅瓶十件,编号A01-A10,已做旧。”

“1999年9月,仿元青花玉壶春瓶五件,编号b01-b05,待发货。”

“2000年1月,仿宋影青瓷碗二十件,编号c01-c20,已出货。”

……

一条条记录。

时间跨度三年。

仿品数量,超过三百件。

每一件都有编号。

发货地点:西北仓库,沿海码头。

收货人:代号“先生”。

墨云看着这些记录,手在颤抖。

“这么多……”

“这只是冰山一角。”许心说。

他继续翻。

在抽屉最底层,找到一本账本。

牛皮封面,很厚。

翻开。

里面是详细的账目。

时间,货物编号,数量,成本,售价,利润。

还有……分成。

墨渊:40%

王中天:30%

“先生”:30%

利润惊人。

一件仿明青花梅瓶,成本不到一千,售价十万。

十倍百倍的暴利。

墨云看着那些数字,脸色惨白。

“我父亲……赚了这么多黑心钱……”

许心没说话。

他翻到账本最后几页。

时间:2001年初。

有一笔特殊记录:

“特殊订单:仿曜变天目盏一件。要求:极致逼真,需带‘钥匙’功能。预付五十万。”

备注:先生亲自下单。

许心瞳孔收缩。

曜变天目盏。

钥匙功能。

所以先生团伙早就知道父亲在收集证据?

他们想仿制一件带“钥匙”的曜变盏,混淆视听?或者……替换真的?

但父亲那片残片,是真的曜变。

不是仿品。

那么,这件仿品,在哪?

他继续翻。

后面没有记录了。

这笔订单,似乎没有完成。

或者……完成了,但没记在账本上。

“许心,”墨云忽然说,“你看这个。”

她指着工作台后面的墙。

墙上挂着一幅画。

很普通的山水画。

但画框很厚。

许心走过去,摸了摸画框。

发现画框是空心的。

他小心地取下画。

画框后面,有一个暗格。

打开。

里面是一个木盒。

和古韵轩秘库里那个很像。

许心取出木盒。

打开。

里面不是“法器”。

是一叠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合同。

“合作协议”

甲方:先生(代表先生团伙)

乙方:墨渊、王中天

内容:甲方提供资金、渠道、保护;乙方提供技艺、货源、本地关系。利润分成如上。

签字:先生(印章)、墨渊、王中天。

日期:1999年1月。

还有附件。

附件一:保护条款。

其中一条:如遇调查,甲方负责“清理障碍”。

附件二:联络方式。

有一个电话号码,已经失效。

还有一个地址:东南沿海某市,某大厦,某室。

许心拍下这些文件。

继续翻。

下面是一些照片。

照片上,是墨渊、王中天和一个人的合影。

那个人背对镜头,看不到脸。

但身材高大,穿西装。

应该就是“先生”。

还有几张照片,是文物装箱、运输的场景。

背景有码头,有仓库。

再往下,是一封信。

手写信。

“墨兄、王弟:

近日风声紧,暂停所有活动。存货转移至三号点,账目销毁。先生已安排退路,必要时可出境。

切记,勿留痕迹。

先生 手书”

日期:2001年8月。

正是父亲离开长安的时间。

所以,先生团伙在那时已经察觉危险,开始撤退。

但父亲还是追查了下去。

直到金陵。

直到最后。

许心合上木盒。

证据足够了。

这些文件、账本、照片,足以证明墨渊、王中天与先生团伙的犯罪事实。

也足以解释那些离奇死亡——“清理障碍”。

“我们该走了。”他对墨云说。

墨云点头,但站着没动。

她看着满屋的仿品,看着工作台,看着账本。

眼泪流下来。

“我父亲……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代大师的。为什么……”

许心沉默。

为什么?

贪。

名、利、权。

还有……不服输的心。

墨渊输给父亲,不甘心。

他想证明自己更厉害。

结果,走上了绝路。

“走吧。”许心轻声说。

墨云擦干眼泪,转身。

两人走出屋子。

外面,天已经大亮。

雾气散了。

阳光照进山谷。

窑厂的破败,一览无余。

许心拿出呼叫器,准备联系司机。

忽然,他听到声音。

汽车引擎声。

不止一辆。

从山谷外传来。

墨云也听到了。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