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险关凭众越,匠心破万难
距离样品交付截止日期只剩十天,工作室里弥漫着紧绷到极致的气息。非遗传承人王师傅带着几名学徒围在工作台前专注于微型刺绣,银针在蕾丝上灵巧翻飞,细小的缠枝莲纹样渐渐成型,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荟英蹲在一旁,手持放大镜,时不时轻声提醒:“王师傅,这里的银线再细一点,能和蕾丝的纹路贴合得更紧些。”
刘总在另一头检查第一批试做的刺绣小样,手里捏着色卡仔细比对,眉头却越皱越紧。忽然,她轻“咦”一声,拿起一块浸过水的测试小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好,掉色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沸水,瞬间打破了工作室的平静。所有人立刻围拢过来,只见白色蕾丝上的微型缠枝莲,原本银亮的丝线晕开淡淡的灰色,把周围的蕾丝染得发乌,精致的纹样变得狼狈不堪。
荟英的脸色瞬间苍白,伸手拿起小样,指尖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我们用的是进口银线,按理说不会掉色的。”王师傅凑过来仔细查看,叹了口气:“这不是线的问题,是蕾丝和银线材质不相容,蕾丝纤维吸色,银线遇水就容易晕染。咱们之前只测试了干态牢固度,没考虑潮湿环境的情况。”
“潮湿环境?”淑芬急了,“巴黎展会期间可能赶上雨季,要是礼服沾了水,岂不是全毁了?而且只剩十天就要交样品,现在重新换线换面料,时间根本来不及!”
谢莉也皱着眉补充:“换线的话,之前做的一半小样全白费了,学徒们好不容易上手,又要重新适应新线,进度肯定跟不上。”
荟英咬着下唇,眼眶慢慢红了。这些天她几乎泡在工作室,光是蕾丝和银线的搭配就试了几十种,如今临门一脚出了问题,心里又急又自责:“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没提前做潮湿测试。”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沉稳:“别自责,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我们整个团队的疏漏。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紧想办法解决。”转头看向王师傅,“您是非遗传承人,有没有古法固色的办法?既能保住纹样,又能防止掉色。”
王师傅沉思片刻,点头道:“倒是有个法子,用明矾和苏木熬水做固色剂,能让银线颜色牢牢锁在蕾丝上。只是这个办法耗时耗力,而且比例要拿捏得精准,差一点都不行。”
“那就试!”我立刻拍板,“刘总,你带两个学徒跟着王师傅熬固色剂,比例严格按王师傅说的来。荟英,你负责重新挑选适配的银线,确保和固色剂兼容。淑芬,你去采购明矾和苏木,越快越好,别耽误时间。”
“好!”众人齐声应下,立刻分头行动。工作室里再次忙碌起来,只是这份忙碌中,多了几分迫在眉睫的紧迫。
我看着荟英蹲在材料架前,一本本翻着面料手册,背影显得有些单薄。走过去递上一杯热咖啡:“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固色的事有王师傅在,肯定能解决,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接过杯子,抬头看我,眼里满是愧疚:“哥,要是这次样品交不上,不仅毁了工作室的名声,还会耽误恒远集团的展会……”
“不会的。”我打断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我们已经闯过那么多难关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而且我相信你,也相信王师傅,咱们一定能按时交出样品。”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握紧手中的热咖啡,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天一早,淑芬就一脸愁容地冲进工作室:“不好了,海外面料出问题了!巴黎的供应商说,最近港口罢工,我们订的手工薄纱被扣在海关,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运过来,根本赶不上样品交付!”
这话让所有人都傻了眼。薄纱是荟英设计方案的核心面料,外层薄纱既能营造飘逸质感,又能衬托内层真丝的光泽,换其他面料根本达不到同样效果。
“怎么会这样!”刘总急得团团转,“国内的薄纱我也找过,质感差太远,撑不起国际展会的气场。”
荟英拿着一块国内薄纱小样反复摩挲,脸色越来越沉。我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有没有替代方案?比如用其他面料模拟薄纱的效果?”
她沉默许久,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我们可以用真丝乔其纱代替!”她立刻拿出画纸飞快勾勒,“真丝乔其纱轻薄透气,光泽感不输巴黎手工薄纱,而且我们可以在乔其纱上做局部压褶处理,模拟薄纱的垂坠感。最重要的是,国内就有最好的供应商,当天就能送货上门!”
“真的可行吗?”谢莉有些不确定,“压褶处理会不会影响缠枝莲的影子效果?”
“不仅不会,还能让影子更有层次。”荟英指着草图,“压褶后的乔其纱有高低起伏,光线照射上去,缠枝莲的影子会随褶皱变化,比平整的薄纱更有动态美。”
我看着她眼里的光芒,满心欣慰。这个曾经需要依赖我的小姑娘,如今面对突发状况,已能如此冷静地想出解决方案。
“就按这个办法来!”我立刻拍板,“淑芬,你现在联系国内的真丝供应商,要最好的乔其纱,颜色得和真丝内衬匹配。荟英,你和王师傅沟通,压褶位置避开刺绣纹样,别破坏核心设计。”
一场新的攻坚战再次打响。固色剂熬制成功后,王师傅带着团队重新做刺绣,这次的纹样不仅没有掉色,银线的光泽反而愈发温润;真丝乔其纱按时送达,荟英亲自指导工人做压褶处理,每一道褶皱都经过反复调整,确保达到最佳效果。
那些天,我们几乎住在了工作室。白天,大家各司其职赶制样品;晚上,工作室的灯光依旧亮到深夜,我和荟英坐在绘图桌前,一边核对细节,一边喝着热咖啡。
有天深夜,我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画笔,画纸上是最后一件样品的细节图。我轻轻把她抱起放到旁边的沙发上,给她盖上我的外套。刚要起身,她却抓住我的手,迷迷糊糊睁开眼:“哥,样品……做完了吗?”
“快了,你再睡会儿。”我轻声说道,替她掖了掖被角。
她摇摇头,挣扎着坐起来:“我不睡,我要和你一起。”说着拿起画笔,又在纸上修改起来,眼神里满是执拗。
我在她身边坐下,陪着她核对每一个细节,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样品交付的前一天,最后一件礼服终于完工。当这件融合缠枝莲纹样、法式蕾丝和真丝乔其纱的礼服挂在展示架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简洁流畅的藤蔓刺绣在蕾丝上熠熠生辉,压褶后的乔其纱轻轻垂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裙摆上的影子流转不定,宛如一幅流动的东方画卷。
荟英看着礼服,眼眶再次红了,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她转头看向我,笑着说:“哥,我们做到了。”
“嗯,我们做到了。”我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
第二天,我们带着三套样品去恒远集团。张总看到礼服的那一刻,眼睛瞬间亮了,他围着礼服转了好几圈,抚摸着蕾丝上的微型刺绣,又轻轻提起裙摆查看乔其纱的褶皱和影子,忍不住赞叹:“太完美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尤其是这压褶的乔其纱,简直是神来之笔,既有东方的婉约,又有西方的灵动。”
他当场拍板:“样品通过!剩下的礼服就按这个标准来,我等着你们在巴黎展会上惊艳全场!”
走出恒远集团,阳光洒满大地,温暖而耀眼。荟英忽然拉住我的手,在大街上蹦蹦跳跳地笑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哥,我们成功了!”她笑着说道,眼里满是星光。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认真地说:“荟英,你长大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脸颊微微泛红,却用力点头:“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
我们相视一笑,牵手走在阳光下。工作室的伙伴们跟在身后,说说笑笑,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格外动听。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巴黎展会的舞台已经向我们敞开,更多的挑战还在前方。但只要我们这群人在一起,只要身边有荟英的陪伴,无论未来有多少风浪,我们都能在浪里稳稳前行,绽放出属于我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