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长州藩萩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长州藩主毛利敬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手中的急报飘落在地。议事厅内,高杉晋作、久坂玄瑞等激进派领袖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太平天国?他们不是在和清国打仗吗?怎么会跑到日本来?”
久坂玄瑞捡起急报,手指微微颤抖。
高杉晋作快步走到窗前,仿佛这样就能看到海上的情况:
“规模如何?舰船多少?何种配置?”
送信的武士伏地颤声回答:
“据吉田船长目测,至少三十艘以上大型战舰,其中数艘大如小山,全为铁甲,炮口林立。此刻已抵达对马海峡以西,正在展开队形……”
“三十艘铁甲舰……”
毛利敬亲跌坐回座位,
“幕府水军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余艘老旧船只,还多是木壳。英国人在远东的舰队,主力也不过十来艘……”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一直沉默的桂小五郎突然开口,
“照会怎么说?”
武士呈上一份文书:
“这是他们释放一条小渔船送来的,说是给幕府和长州的‘通告’。”
高杉晋作一把夺过,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难看:
“‘应日本德川幕府合法政府之请,为维护东亚和平稳定,太平天国海军特遣舰队即日起将对长州藩实施海上封锁,直至其停止一切叛乱行为,解除武装,归顺中央政权’……”
“幕府请来的?”
久坂玄瑞惊呼,
“德川家茂那个懦夫,竟敢引外兵入国?”
“这不是引清兵,是太平军……”
桂小五伦喃喃道,
“他们和清国是死敌,和西洋人也不对付……难道……”
话音未落,又一武士冲入:
“急报!下关海峡已被完全封锁!所有进出船只均被拦截!英国‘莱桑德’号试图出港,遭到炮击警告!”
“英国人开火了吗?”
“没有……‘莱桑德’号退回了港内。”
议事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英国人的退缩,比太平舰队的到来更让这些依赖英国支持的尊攘派感到恐慌。
毛利敬亲颓然长叹:
“海路……断了。”
江户城,西之丸。
与长州的恐慌截然相反,幕府高层接到急报后,先是震惊,继而爆发出久违的兴奋。
“太平天国?他们真的来了?”
德川家茂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快,把照会原文拿来!”
老中板仓胜静仔细阅读着太平天国使节送来的正式文书,双手微颤:
“将军大人,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亲笔签署,承认幕府为日本唯一合法政府,愿协助平定长州叛乱,维护东亚秩序……前提是事成之后,日本开放横滨、长崎、函馆三港与天国通商,并允许天国在必要时使用佐世保军港……”
“通商……军港……”
德川家茂沉吟片刻,猛地抬头,
“答应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定长州!没有外援,我们连京都都可能保不住!”
“可是将军,引外兵入国,恐遭天下非议……”
另一老中小声提醒。
“非议?”
德川家茂冷笑,
“长州引英国人入国时,可曾想过非议?萨摩与英法勾连时,可曾想过非议?若幕府倒了,日本才真将万劫不复!立刻派出使者,乘最快的船去见太平军统帅,表达幕府的欢迎与感谢,并提供长州的所有情报!”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告诉他们,只要能封锁海峡三个月……不,两个月!幕府军就能重整旗鼓,一举踏平长州!”
对马海峡,“伏波号”舰桥。
萧朝贵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林俊笑道:
“林兄弟,看到没?咱们这杆大旗一插,大炮一架,小鬼子的戏台子就得换角儿唱了!”
林俊举着现代龙国援助的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海岸线:
“沿岸炮台不多,但地形险要。长州藩的岸防炮最远不过打三四里,咱们可以在五里外安全游弋。”
“传令!”
萧朝贵转身对参谋长,“舰队展开战斗队形,以‘伏波’‘镇海’‘靖远’为核心,‘飞霆’级巡洋舰两翼展开,驱逐舰前出警戒。彻底封锁下关海峡所有航道!凡悬挂长州藩旗帜或未经我方与幕府联合检查的船只,一律扣押!英国人的船要是敢硬闯……”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第一次警告射击,第二次击伤,第三次——击沉!”
命令迅速传达。汽笛长鸣,旗语翻飞,庞大的舰队如臂使指般变换阵型。两艘“飞霆”级巡洋舰“惊雷号”和“闪电号”前出至海峡最窄处,主炮缓缓转动,瞄准了港口方向。
下午三时,两艘试图趁雾溜出港的长州关船刚刚驶出码头,就被“惊雷号”一轮精准的警告射击吓得魂飞魄散——三发炮弹落在船头前方不足五十米处,掀起的水柱比船桅还高。
关船慌忙调头,连滚带爬逃回港内。
四时,一艘悬挂英国国旗的货轮“苏格兰玫瑰”号试图强行驶出,声称自己是“中立商船”。“闪电号”舰长请示后,得到明确回复:
“任何试图突破封锁的船只,无论国籍,一律视为敌对。”
第二轮警告射击直接打在“苏格兰玫瑰”号船艏前方二十米处,弹片擦伤了船壳。
英国船长在望远镜里看到太平军战舰炮口再次转动对准自己时,终于怂了,乖乖降帆下锚,退回港内。
夜幕降临时,下关海峡已被彻底锁死。十二艘太平军战舰呈弧形封锁线,探照灯的光柱在海面上交叉扫射,任何船只的动向都无所遁形。
港内,英国驻长州“顾问”团团长阿姆斯特朗上校在领事馆内暴跳如雷:
“野蛮人!这些太平天国的野蛮人!他们怎么敢对英国船只开火?”
“上校,他们有三十六艘战舰,其中至少八艘是新型铁甲舰,火力超过我们在远东的任何一支分舰队……”
副官小声提醒。
“那就向国内求援!向印度舰队求援!”
“已经发了电报,但印度舰队赶来至少要一个月……”
阿姆斯特朗颓然坐倒。他知道,在绝对的海上力量面前,任何阴谋与投机都显得苍白无力。更让他恐惧的是,太平天国这支舰队从何而来?他们的装备为何如此先进?他们与幕府达成了什么交易?
所有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只有海峡外那些钢铁巨舰的阴影,在月光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
陆上,萩城。
失去了持续外部输血、又面临海上彻底封锁的长州藩,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军火无法输入,生丝、茶叶等出口商品堆积在仓库,财政迅速枯竭。更糟糕的是,封锁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各藩,那些原本观望甚至暗中支持长州的势力,开始重新考虑立场。
而得到太平天国海上支援消息鼓舞的幕府军,士气大振。将军德川家茂亲自下令,从关东、东北地区调集精锐,任命老中板仓胜静为征长总督,率三万大军向长州边境推进。沿途各藩见风使舵,纷纷提供粮草民夫,加入讨伐行列。
……
九月十八日,太平天国舰队抵达日本海的第七天。
一艘悬挂幕府旗帜的快船穿过封锁线,靠上“伏波号”。幕府特使井上清直登上甲板,向萧朝贵呈上德川家茂的亲笔信和长州防务详图。
“将军大人对天国的援助感激不尽!这是长州沿海所有炮台、兵力部署、粮仓位置的情报,请将军过目!”
萧朝贵展开地图,与林俊仔细研究。半晌,他抬头问道:
“幕府陆军何时能发起总攻?”
“板仓大人已率前锋抵达广岛,十日内可完成集结,届时将从东、北两个方向同时进攻。只是……”
井上清直犹豫了一下,
“长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恐需时日。”
萧朝贵与林俊交换了一个眼神。
“告诉德川将军,”
萧朝贵指着地图上的下关,
“五日后,我军将派遣陆战队在此处登陆,建立前进基地,从西侧牵制长州军。同时,我舰队的火炮可以覆盖沿岸三十里内的任何目标——只要幕府军提供准确的坐标。”
井上清直眼睛一亮:
“当真?”
林俊接过话头:
“我陆战队两个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登陆后,可切断长州军退往九州的道路,并与幕府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太好了!我立刻回报将军!”
井上清直激动得声音发颤。
送走幕府特使后,萧朝贵走到舷窗前,望着远处灯火稀疏的日本海岸线,对林俊低声道:
“东王密令,既要助幕府平叛,也不能让德川家坐得太稳。长州要打,但不能太快灭掉。让日本内部保持一定的紧张对立,才最符合天国的利益,”
林俊点头:
“明白。我们会控制节奏,既要展示力量,也要留有余地。”
“对了,”
萧朝贵忽然想起什么,
“给金陵发电:舰队已按计划展开封锁,日本各方反应符合预期。建议天国斡旋谈判小组也应提前组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