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无声的较量中,被无限拉长。
终于,刘太医缓缓收回了手。他并未立刻说话,而是微微阖目,似在沉吟推敲。
“刘太医,姑娘她……”于管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太医睁开眼,目光扫过室内众人,最后落回苏蔓脸上,语气依旧是那种令人心定的平和,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深意:“苏姑娘此症,确是内外交攻,虚惊所致。外有雷火惊骇,引动风邪;内则……”他顿了顿,“气血久亏,心脉失养,兼之旧伤未愈,气机郁结于厥阴心包之络。骤逢大变,神不守舍,故而昏厥。”
他的诊断,从中医理论入手,既解释了“急症”的突发性(雷火惊骇),又点明了“内虚”的根本(气血久亏、心脉失养、气机郁结),甚至提到了“旧伤”和“心包络”,听起来比胡大夫的解释更加深入和权威,也完美地涵盖了苏蔓表现出的所有症状。
于管事和雷振听得连连点头,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然则,”刘太医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稳,“姑娘脉象中,除虚浮细弱外,尚有一丝极细微的‘滑’象,且舌根苔色略现浊腻。此乃体内有未化之‘痰浊’,兼夹些许‘郁热’,蒙蔽清窍,亦是导致神昏不醒之由。” 他所说的“痰浊”、“郁热”,既可指病理性产物,在某种语境下,也未尝不能暗指……未完全代谢的药物残留或心结郁火。
苏蔓心头一跳。他果然看出来了!但他用“痰浊郁热”这样模糊的医学术语指代,既点出了问题,又未直接戳破,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那……该如何是好?”于管事急切地问。
“胡大夫施针醒神,用药固脱,乃是治标。”刘太医道,“若要治本,需清化体内痰浊郁热,疏通心包气机,更需……静养心神,戒绝思虑忧恐。”他看向于管事,意有所指,“苏姑娘这病,根子在‘心’。环境宜静,人事宜简,万不可再受惊扰刺激。否则,郁结加深,恐成痼疾。”
这番话,既是医嘱,也像是一种委婉的劝诫,指向了苏蔓所处的环境和心境。
“是是是,一定遵从太医吩咐!”于管事连忙应道,“只是……姑娘如今昏迷不醒,这药……”
“老夫新拟一方。”刘太医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沉吟片刻,写下药方。“此方重在清心化痰,开窍醒神,兼以益气扶正。速去抓来煎服。外敷之药,仍可按胡大夫所言,或沿用老夫先前所开药方,保持伤口洁净即可。”
于管事双手接过药方,如同捧着圣旨,立刻吩咐夏荷拿去抓药。
刘太医又看了看苏蔓,对春兰道:“姑娘醒来前,需有人时刻在侧,留意呼吸脉象。若再有变化,无论时辰,即刻来济世堂寻我。”
“是,奴婢记下了。”春兰恭敬应道。
刘太医似乎准备告辞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苏蔓,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关切,有洞悉,或许还有一丝……了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