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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零年十月,香港的暑热终于退了。

维多利亚港的海风吹过尖沙咀钟楼,带着咸湿的清爽,掠过中环洋行的红砖外墙。

东兴集团总部里,却涌动着比盛夏更烈的朝气——那是巨量资金落地、战略铺开的热劲,也是掌舵人陈东精准预判后,整个团队拧成一股绳的自信。

周一上午的高层例会,红木长桌旁的气氛早已不同往日。

墙上的远东航运路线图钉满红针,吊灯光线落在纸面,映出密密麻麻的航线阴影。

海运公司总经理周海生率先站起,中山装的袖口被他下意识撸了撸。

“董事长,各位同仁!”他声音里藏着按捺不住的振奋,手指点着桌上的文件,“与三菱重工的四十万吨级油轮合同,全部敲定了!”

“首期三百万港元,已经通过汇丰汇过去,船厂那边,特种钢材的采购清单都签好了,十八个月后就能下水。”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环视会场:“更关键的是,咱们这订单和陈董在港督府说的‘苏伊士运河复航后运价波动’的预判传开,远东航运公会里,咱们说话管用了!”

“上周运价协调会,太古、渣甸的英资代表,主动凑过来跟我们谈东南亚-欧洲航线的运力分配,姿态比以前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周海生把文件推到桌中央,指尖还在微微发颤:“还有山下汽船,主动要长期租我们的新船,愿意签五年固定运价合同——这可是包玉刚先生才用过的稳当路子!”

会场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人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财务总监李静宜推了推金丝眼镜,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数字,声音清亮:“汇丰的态度变了。”

“汇丰大班的特别助理上周专程约我,原有航运信贷额度提到两亿港元,还额外给了笔五年期中期贷款,年利率6.5%,比行业平均低1.2个点。”

“他们说,咱们东兴‘自有资金占比超40%’的资产结构,在华资航运公司里少见,资本市场信得过我们。”

负责外部关系的林柏年补充道,指尖敲了敲桌面:“怡和那边收敛了,明面上不挖人、不截单了。”

“但我们查到,他们在通过伦敦总部看二手油轮,想跟风更新船队。”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些,“而且刚收到消息,怡和跟太古私下碰过面,怕是要在运价上给我们使绊子。”

陈东坐在主位,指尖轻叩桌面,节奏平稳。

他目光扫过会场,落在路线图上那片红色的航线,缓缓开口:“周总,下周我跟你去日本,看看三菱的造船进度,顺便把山下汽船的租赁细节敲定。”

“李总监,汇丰的贷款,优先拨给学堂和船队维修,现金流守住底线。”

“林总,盯着怡和跟太古的动作,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汇报。”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下意识点头应下。

下午两点,陈东的奥斯汀汽车碾过新界的土路,往元朗方向开去。

车窗外,稻田泛着金黄,沿途不时能看到背着铺盖卷的年轻人,大多是内地移民子弟,或是元朗围村的后生,眼神里满是期待。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振卫学堂”暨“东兴海事学院”。

校区早已不是数月前的模样。

三栋三层教学楼已经封顶,工人正安装木质窗框,白炽灯的光从未完工的窗口透出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

操场上,临时搭建的电焊工坊、机械维修车间里,火花“噼啪”四溅,混着铁器碰撞的声响,热闹得很。

最惹眼的是北侧那座巨型建筑,外形像极了轮船驾驶台——这是陈东力主建的船舶模拟驾驶舱。

“董事长,您看!”学堂负责人张明远指着驾驶舱,语气里满是骄傲,“内部正在安装由我方工程师根据海外技术手册,指导本地精密仪器厂仿制组装的模拟仪表盘,精度不比洋行的差!”

陈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学员们穿着厚重的蓝色棉布防护服,戴着简易防护面罩,在一位金发碧眼的“德籍专家”(仿生人汉斯)指导下,专注地焊接船用钢板。

白炽灯的光打在钢板上,映出均匀细密的焊缝。

一个皮肤黝黑的后生突然摘下面罩,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正是元朗厦村围的李阿强。

他手里攥着一块焊好的钢板,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沾着黑灰,却笑得灿烂:“董事长!汉斯先生说我这道焊缝能打满分!”

“等毕业后,我就能上咱们东兴的新船,自己修船自己开,再也不用给洋行的船员当杂役了!”

陈东接过钢板,指尖抚过光滑的焊缝,温度还没散去。

他拍了拍李阿强的肩膀,声音温和:“好好学,将来东兴的船队,要靠你们掌舵。”

李阿强用力点头,抹了把汗,蹭得脸上的黑灰更明显了,转身又冲进了工坊,火花瞬间又围拢过来。

走进临时的航海模拟器实验室,几盏白炽灯悬在头顶,光线明亮。

学员们围着一台六分仪和雷达模拟设备争论,有人用铅笔在纸上演算,有人手指点着设备上的刻度,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些设备一半是退役军舰上淘来的二手货,一半是用系统技术组装的,在1960年的香港,算得上顶尖。

“董事长,报名的人排到明年三月了!”张明远压低声音,难掩喜色,“不光有学生,还有不少在洋行船队做过水手的老船员,想来学新技术,不想再被洋人压榨。”

周海生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专注的年轻面孔,低声对陈东说:“您当初坚持办学堂,真是远见。”

“新船还没下水,已经有五十多名学员通过初级考核,到时候正好补充船员缺口,不用再看洋行的脸色要人。”

陈东没说话,只是看着学员们握着六分仪的手,指节分明,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心里清楚,1960年的香港,底层青年想翻身难如登天,而这些人,会是东兴最厚的家底。

傍晚,奥斯汀汽车驶入新界一处僻静山谷。

这里被高墙和铁丝网围着,门口有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值守,对外只说是“东兴农业研究所”。

走进内部,听不到虫鸣,只有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白炽灯的光从实验室窗口透出来,在黑暗中划出几道直线。

研究院负责人老陈(仿生人专家,对外是留美学者)早已在门口等候。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脸上没什么表情,见了陈东,只是微微颔首:“董事长,这边请。”

会议室是绝对隔音的,桌上摆着一个密封的玻璃器皿,一盏白炽灯正对着它,光线集中在器皿里的硅片上。

老陈打开器皿,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那片指甲盖大小的硅片,放在高倍放大镜下:“董事长,这是首台光刻原理样机的首次曝光成果,线宽大概在百万分之五米(5微米)的水平。”

陈东凑近看去,透过镜片,能清晰看到一组极其微小、边缘却很清晰的几何图形。

白炽灯的光反射在硅片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现在仙童半导体的集成电路刚走出实验室不久,Ibm最新的7000系列商用机也还在用分立晶体管。”老陈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我们的这一步,算是跟上了最前沿的探索。”

陈东伸出手指,在离硅片几毫米处悬停片刻,目光顺着那些微小的几何图形缓缓移动。

他清楚,这薄薄的硅片上,藏着东兴未来的底气,可每一步前进,都注定不会顺利。

窗外,夜色正浓,月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1960年的香港,工业还停留在手电筒、纺织的层面,而这片小小的硅片,承载着颠覆未来的力量。

“所有参与的人,记特等功,奖金翻倍。”陈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保密级别升到最高,任何人不准对外透露半个字。”

“下一步,集中力量攻3微米线宽,尝试集成晶体管。资金、设备,需要什么直接打报告。”

老陈点头,眼里数据流微不可察地一闪,补充道:“董事长,有个情况要汇报——我们需要的高精密透镜,联系了几家欧洲厂商,对方要么拒绝接单,要么报出天价,怕是被巴统盯上了。”

陈东的眼神沉了沉,果然,技术封锁从来不会缺席。

“我来想办法,”他语气不变,“你们先攻克光刻胶的稳定性,设备的事,不用操心。”

“明白。”

离开研究院时,已经是深夜。

陈东坐进汽车,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隐在山谷里的院落,白炽灯的光透过窗户,像星星一样微弱,却格外坚定。

不远处,元朗学堂的灯火还亮着,和维多利亚港的船影、山谷的微光连在一起。

航运的巨轮即将起航,人才的根基已经扎稳,科技的种子破土而出。

可怡和、太古的运价狙击就在眼前,西方的技术封锁也已降临。

1960年的香港,冷战阴云未散,英资洋行依旧强势。

东兴的曙光,注定要在风雨中,才能愈发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