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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金屋辞:凤弈未央 > 第203章 远航与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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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偏东的海域,天光渐亮,海面呈现出一种澄澈的深蓝色。阿娇的快船破浪而行,速度极快,船尾拖出长长的白色水痕。

空气异常洁净,带着深海特有的凛冽气息。然而,阿娇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识海中,星图密钥的运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感,仿佛有看不见的尘埃落在了精密的齿轮上。这种滞涩感并非来自她自身消耗,也非源于前方目标的排斥,倒像是……源自后方夷洲方向,星骸能量网络中传来的某种“污染”扰动。

“刘彻果然没有沉寂……”阿娇心中一凛。她离开夷洲,除了寻找新锚点,也未尝不是存了引蛇出洞、减轻夷洲正面压力的心思。刘彻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没想到他的手段如此隐蔽,竟能隔着星空意志的隔离和对网络的压制,进行如此细微的渗透。

她停下脚步,不再全力催动船只,而是闭上双眼,将心神完全沉入星图密钥。完整的密钥不仅是指引方向的罗盘,更是感应和梳理星骸能量网络的“天眼”。她需要判断这扰动的性质和可能的影响。

密钥流转,如同在浩瀚的星海中捕捉一缕不和谐的杂音。很快,她“看”到了——在夷洲主岛地下能量网络的某个次要节点附近,一丝极其隐晦、性质阴冷污浊的能量,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正在极其缓慢地扩散、渗透。这能量的源头,带着她熟悉的、属于刘彻和被污染星核碎片的黑暗气息,但又似乎经过了某种伪装和稀释,若非她对密钥和网络的理解达到新的层次,几乎无法察觉。

“不是正面冲击,而是缓慢侵蚀……他想污染网络,干扰我可能的后续连接,甚至为后续行动埋下伏笔?”阿娇立刻明白了刘彻的意图。这种渗透短期无害,但若放任不管,天长日久,可能腐蚀网络的“纯净”,甚至在某关键时刻被引爆,造成网络紊乱。

“不能让他得逞。”阿娇当机立断。她虽然无法立刻返回处理,但可以通过密钥进行远程的“净化”与“加固”。只是这样一来,会消耗她不少力量,也可能引起刘彻的警觉。权衡利弊,阿娇决定做。

她盘膝坐在船头,双手结印,识海中星核光芒大盛,与密钥共鸣。一股精纯温和、带着强烈净化意志的星辉之力,顺着密钥与星骸网络的隐秘联系,跨越遥远的距离,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刀,刺向夷洲地下那处被污染的节点!

嗤——

无形的交锋在常人无法感知的层面进行。那阴冷的污染能量如同遇到烈火的寒冰,迅速消融、退缩。阿娇的星辉之力并未追击,而是在净化了被侵蚀的区域后,迅速沿着节点构筑了一层薄而坚韧的“防火墙”,阻止污染再次渗透。整个过程迅捷、精准、消耗控制在可接受范围。

完成这一切,阿娇微微喘息,额头见汗。但她眼神明亮,因为这次远程交锋,让她对密钥的运用和网络的理解又深了一层。更重要的是,她通过这次净化,反向捕捉到了刘彻进行污染渗透时残留的一丝“气息”轨迹——那轨迹并非指向西侧海渊,而是隐约指向夷洲府邸附近,某处靠近水源的地方!

“他还有别的暗手……”阿娇心中一沉,立刻通过特殊的、消耗极大的加密传讯方式,将这一发现和自己的猜测(关于水源可能被投放秽物)紧急传回给刘无采。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必须信任刘无采和夷洲的将士们。

处理好后顾之忧,阿娇调整呼吸,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的航向上。星图密钥的感应越发清晰了,那个特殊的锚点,正在呼唤她。

又航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日头已高。前方的海面出现了异常——并非风暴,也不是巨兽,而是一片极其广阔、仿佛延伸到天际的……浓雾!

这雾气并非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金色,在阳光下折射着迷离的光晕,既不阴冷,也不潮湿,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祥和却又带着无尽沧桑的感觉。雾气边缘与清澈的海水泾渭分明,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就是这里了。”阿娇站起身,凝视着这片淡金色的雾海。密钥的指引尽头,就在这雾海深处。她没有犹豫,命令快船减速,缓缓驶入雾中。

进入雾海的刹那,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界的海风、浪涛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安的静谧。雾气并不阻碍视线很远,能见度大约十丈左右,海水在雾中显得异常平静,如同镜子。空气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类似古旧书卷和阳光晒过的木头的淡淡香气。

快船在雾中缓缓前行,死士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但除了雾和静水,别无他物。阿娇能感觉到,这里的空间规则似乎与外界不同,时间和方向感都变得有些模糊,唯有星图密钥的指引坚定不移。

不知航行了多久,前方雾气忽然变得稀薄。一座岛屿的轮廓,在淡金色的雾霭中缓缓浮现。

那不是夷洲那样的海岛,也不是乱流礁的破碎遗迹,而是一座……看起来极其“正常”的、绿意盎然的岛屿。岛屿不大,中央有一座不高却秀丽的山峰,山脚下有溪流蜿蜒入海,沙滩洁白细腻,甚至能看到椰林摇曳。

但阿娇和所有人都知道,能在这种诡异雾海深处出现的岛屿,绝不可能“正常”。

快船靠岸。踏上沙滩的瞬间,阿娇脚下微微一软,并非沙滩松软,而是感觉仿佛踏入了某种极其厚重、凝滞的能量场中。星图密钥在此地异常活跃,与岛屿本身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抬头望去,只见岛屿中央的山峰顶端,并非寻常岩石,而是一座通体由纯净无瑕的白色水晶(或类似材质)构成的、造型简洁优美的塔状建筑。塔身没有任何接缝或雕饰,浑然天成,在淡金色的雾气映衬下,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

“这是……”阿娇心中震撼。这塔的风格,与星骸实验室的冷峻、灯塔的斑驳、海渊遗迹的狰狞截然不同,它充满了一种宁静、悲悯与智慧的意蕴。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岛屿深处走去。死士们无声地散开护卫。

穿过一片静谧的树林,沿途草木丰茂,鸟语花香,甚至能看到温驯的小兽好奇地张望,一切都充满生机,却又透着一股不真实感,仿佛尘封已久的画卷突然活了过来。

终于,她们来到了水晶塔下。塔基处有一道敞开的、同样是水晶材质的大门,门内是柔和的光。

阿娇示意死士们留在塔外警戒,自己独自一人,步入了塔中。

塔内空间并不大,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缓缓旋转的、如同缩小版星图密钥的立体光晕。光晕的核心,是一点无比纯净、仿佛能洗涤灵魂的星芒。

当阿娇靠近时,那立体光晕自动向她飘来,停在她面前。一个温和、苍老、仿佛由无数智慧生命共鸣形成的、没有任何性别特征的声音,直接在她心中响起:

【欢迎,‘纯净的火种’携带者。这里是‘归墟之塔’,记录与守望之地。你终于来了。】

【我们已等待太久。星陨的余烬即将彻底熄灭,而‘吞噬’的阴影从未远离。你与‘污染体’的冲突,提前触发了协议。】

【时间无多。选择吧,继承者——是接受最后的‘馈赠’与‘真相’,承担起引导与守望的责任?还是选择‘遗忘’与‘回归’,让一切重归凡人轨迹,以渺小之躯,在历史长河中寻找新的可能?】

随着声音,两段截然不同的信息流,如同画卷般在阿娇意识中展开:

第一段,是关于星陨文明完整的兴衰史、“吞噬本源”的恐怖、“摇篮”作为终极封印与囚笼的真相、以及那星空意志“协议”的由来与目的——它是一个由星陨文明最后集体意志创造的、旨在延缓终末、筛选可能“净化”或“控制”吞噬本源的后来者的自动机制。接受“馈赠”,她将获得更完整的星图知识、更强大的纯净星核之力,甚至可能获得部分“协议”的临时权限,但也将背负起对抗“吞噬”阴影、看守“摇篮”的永恒职责,她的生命形态将逐渐超越凡人,与这孤寂的守望之地绑定。

第二段,则是一个彻底“重置”的方案。星陨文明在最后时刻,也预见到了“火种”可能被污染、继承者可能失败或不堪重负。他们留下了最后的慈悲——启动“归墟之塔”的核心力量,可以剥离选定范围内所有与星陨之力深度绑定者的相关记忆与超凡特性(包括她和刘彻,以及夷洲部分被深度影响的个体),将其“无害化”,并将其意识送回某个更早的、尚未接触星陨之力的时间锚点,一切重新开始。代价是“归墟之塔”将彻底湮灭,这片雾海与岛屿消失,星空意志协议将因失去关键节点而部分失效,关于星陨的一切将尘封,直到未知的将来可能再次被触动。而他们,将变回纯粹的凡人,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重新演绎人生。

阿娇怔住了。

两个选择,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条是背负文明重担、走向超凡孤寂的守护者之路。

一条是忘却前尘、回归凡人、重历爱恨情仇的平凡之路。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面临的重大抉择,传递来不安又依恋的脉动。

她想起来夷洲浴血奋战的将士,想起忠诚的刘无采,想起真正的张沐未寒的尸骨,想起刘彻那千年执念下的疯狂与背叛……也想起了前世椒房殿的冷,和今生曾有过的、虚假却也曾温暖过的片刻。

若选择第一条路,她有能力彻底净化甚至消灭刘彻,守护夷洲,看守“摇篮”,但她也将永远失去作为“人”的平凡情感与生活,她的孩子也可能因此变得不同。

若选择第二条路,一切恩怨、力量、超凡的危机都将烟消云散。她和刘彻会忘记这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或许还是逃不过宫廷倾轧、帝后纠葛的命运,但那将是凡人的战争,是历史原本的模样。夷洲的将士们可能会失去关于星陨之战的记忆,但至少能活下来,回归平凡的生活。而她的孩子,将作为一个普通(或许聪慧)的孩子降生。

如何抉择?

塔外,淡金色的雾气无声流淌,仿佛凝固的时光。

而遥远的夷洲方向,一股狂暴、邪恶、不顾一切的气息,正如火山般爆发开来,隐约搅动了天际的云层。

刘彻的血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