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郊外。
李明辉循着徐慧真指的路,在碎石铺就的道上疾驰。
方才谈及侯家满门被他覆灭的事,空气里还凝着几分压抑。
见二女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他抬手取出一袋大白兔奶糖和两盒巧克力递过去,语气淡然:“不必放在心上,像那种旧社会遗留的渣滓,从这世上消失,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说罢,他自顾自剥开一块巧克力送入口中。丝滑的质地裹着微苦的醇厚,没有半分杂味。
巧克力的口感让陈雪茹和徐慧真都眼前一亮——陈雪茹虽吃过些巧克力,却从未尝过这般纯正的风味。
徐慧真更是头一回见这名为“巧克力”的洋货,只小心翼翼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余下的仔细包好揣进衣袋,心里想着回去让家人也尝尝。
李明辉见徐慧真把巧克力当宝贝似的收着,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干脆又掏出几板巧克力,分别塞到二人手里:“我这儿存货多着呢,尽管吃,不用省。”
徐慧真刚要开口推辞,心想这般精致的进口糖果,定是价值不菲,平白拿这么多,实在过意不去。
可副驾驶上的陈雪茹早已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二话不说接过来塞进手提包,还不忘得意的回头冲她眨了眨眼,心想你就跟我着借光罢了,我将来可是明辉哥的准夫人。
徐慧真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双手接过巧克力,小心翼翼揣进怀里的口袋,指尖触到包装纸的纹路,心里满是感激。
半个多小时的疾驰后,车子终于驶入徐慧真的家乡——徐家峪。
村口老槐树的枝桠斜斜映在土路上,炊烟顺着青瓦屋顶袅袅升起,满是乡土烟火气。徐慧真指着前方一座青砖砌成的大院落:“到了,就停这儿。”
李明辉顺着她的指引把车开进院中,车轮碾过平整的石板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徐慧真推开车门跳下去,朝着堂屋方向扬声喊:“爸!妈!我回来啦,还带了客人,快沏壶好茶来!”
话音刚落,堂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对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夫妇快步走出来,脸上满是见到女儿平安回来的欢喜,
目光落到身着军装的李明辉和一旁的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陈雪茹身上时,又添了几分客气与好奇。
目光又扫过几人身后那辆线条凌厉、一看便价值不菲的军用越野车,徐父,徐母心头猛地一震——这等气度的座驾,绝非寻常人家所有,定是四九城来的大官!
女儿何时竟结识了这般人物?他二人按捺住翻涌的惊喜,快步迎上前来。
徐慧真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热络笑意,伸手引向为首的李明辉:“爸,这位就是四九城来的李团长!”
又指了指身旁清丽干练的姑娘,“这是李团长的朋友。”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难掩自豪,“咱们家酿的酒,李团长尝过之后赞不绝口,这次特意为部队后勤处考察采购,要带些酒水样本回去,要是部队后勤处满意咱们家的酒水就可要供应到部队上去了。”
二老闻言,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花,连声道“好嘞好嘞”,忙不迭引着李明辉和陈雪茹往后院酒窖去。
推开厚重的木门,十几口一人多高的陶缸整齐排列,缸身刻着年份,透着古朴厚重的气息。徐慧真手脚麻利地敲开一缸的泥封,扯下用于密封的油布,浓郁的酒香,瞬间填满整个酒窖——清冽中带着粮食的醇厚,不烈不燥,直钻鼻腔。
她取来竹制酒提,探入缸中一提,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提壁滑入白瓷杯,酒线绵长,挂杯清晰。
李明辉接过酒杯,凑到鼻尖轻嗅,眸色一亮,仰头抿了一口。
酒液入喉,先是微辣,随即化为甘醇,余味悠长,舌尖还留着淡淡的粮香,没有半分杂味。他缓缓咽下,赞许点头:“好酒!纯粮酿造,口感醇厚。”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朗声道:“徐慧真同志,先装一坛带回去送检,依我看,这品质在后勤处绝对能顺利通过!”
就在众人忙着搬坛装酒、气氛正热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徐家的院门被人粗暴推开。
尘土飞扬中,一个三角眼、薄嘴唇的中年妇女叉着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扛着扁担、拿着麻绳的村民,个个面带不善。
“徐大栓!你给老娘滚出来!”妇女尖利的嗓音刺破酒窖的酒香,“欠我们的粮食钱,该结了吧?”
徐父脸色一白,刚迈腿要出去,徐慧真已快步挡在他身前,沉声道:“王婶,当初说得明明白白——我家先付一半粮钱收粮酿酒,尾款4个月后结清,现在还一个月呢,你们怎么突然上门催债?”
她抬眼扫过众人,语气笃定,“况且我家的酒马上要供往部队后勤,到时候回款源源不断,还能差了你们这点钱?”
“哼,说大话谁不会!”王婶撇着嘴,满脸讥讽,“我家侄子范金友在四九城街道办当差,早就打听清楚了,你家的酒都赊给城内小酒馆了,大部分钱酒钱都没要回来!”
她往前凑了两步,眼神扫过院中酒坛,以及徐慧真用于送酒拉车的老黄牛贪婪之色毕露,“少跟我们扯这些有的没的!要么现在给钱,要么我们就自己动手搬酒抵账,如若不然,就把你家的牛抵给我们卖掉也可以,拿不出钱,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村民们也跟着起哄,有的已经伸手去摸院角的酒坛,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李明辉眉头微蹙,将眼前的混乱看在眼里,心头顿时了然。
怪不得徐慧真先前无论如何也要攀上自己的关系,要把酒水推入部队采购渠道,原来不只是她生意上精明,想抢占稳定销路,竟也是真的被这催债的困境逼得没了退路。
他望着徐慧真强撑镇定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沉了沉脸色——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这些村民怕是找错了对象。
李明辉上前一步,挺拔的身姿自带威严,沉声道:“我是空军部队的李团长,此次专程来取酒水样本送检,徐慧真所言句句属实!你侄子的消息,早就过时了!”
王婶眯着眼打量他身上的07式空军军服——笔挺的版型、利落的肩章、独特的配色,是她在这个年代从未见过的样式。
她脑中猛地闪过当年见过的国军将领军装,顿时来了底气,尖着嗓子喊道:“别在这蒙人!老娘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解放军的军装哪是你这样的?倒像是当年国军的打扮,你们该不会是骗子串通徐慧真来唬我们的吧?”
村民们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议论不休,看向李明辉的眼神满是怀疑。
不过注意到院中停放的军用越野车,方才蠢蠢欲动的手也纷纷缩了回去,即使这人不是解放军的团长,也一定是他们这些泥腿子惹不起的人。
既不敢上前搬酒,也不肯轻易散去,场面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