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还残留着守秘人老者石化前,通过鲸歌银币传递来的、那声仿佛来自深海彼岸的叹息。那声叹息带着海风的咸涩与古老岁月的重量,短暂地在她脑海中开辟出一小片奇异的宁静,抵消了部分来自前方那扇巨门散发的、无孔不入的精神压迫感。
就是现在,机会只有这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因过度使用共感能力而引发的、太阳穴处针扎似的剧痛,以及指尖蔓延开的冰冷麻痹。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门侧那个不起眼的控制台上。台面中央的凹槽,其轮廓与她怀中那枚星尘号罗盘的形状完美契合——这个发现,早在之前探索基地零星碎片信息时,就已让她心头沉甸甸的。血肉罗盘,才是启动这扇门的终极钥匙。可她手中,只有老渔民临终托付的这枚残破的银币。
银币表面,那只抽象化的鲸鱼图腾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默。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凹槽边缘,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替代启动方案时,通道另一端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自动武器保险被打开的“咔嗒”脆响。
“别动!举起手来!”
黎琛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一种猎物即将到手的笃定。他率领着几名同样衣衫染血、眼神凶狠的残存部下,呈扇形围拢过来,枪口无一例外地瞄准了林溪。他们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战斗才突破到此,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黎琛的左侧肩胛处更是洇开了一大片深色,似乎是旧伤崩裂。
林溪身体瞬间绷紧,但没有依言举手。她背对着他们,目光死死锁在控制台上。大脑飞速运转,共感能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身后那群不速之客。捕捉到的情绪波动混乱而尖锐——有对任务失败的恐惧,有对上级惩罚的战栗,但更多的,是黎琛个人那近乎偏执的、必须完成任务的狂热,以及……一丝被她敏锐捕捉到的、因伤口恶化而产生的虚弱与焦躁。
“我再说最后一次,林溪。离开那里,交出你手里的东西。”黎琛的声音又逼近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林溪知道,任何解释或迟疑都是徒劳。黎琛和他背后代表的“深潜者”组织,绝不会允许她接近门后的核心秘密。她唯一的生路,就是赌一把,赌这枚传承自守秘人、与星尘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银币,能创造奇迹。
就在黎琛失去耐心,扣动扳机的前一刹那——
“砰!砰!砰!”
子弹呼啸而至,大部分击打在厚重的合金门体上,溅起刺目的火星。但其中一发,精准地击碎了林溪藏身处的控制台外罩!碎裂的金属片和电子元件四散飞溅,擦过她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千钧一发!
林溪不再犹豫,几乎是凭借本能,将一直紧攥在手心的那枚鲸歌银币,狠狠地按向控制台凹槽旁一处因子弹冲击而裸露出的、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微光的内部结构!
预想中的爆炸或短路并未发生,那枚裂开的银币,在与那混乱能量接触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轻微地震颤起来,一种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亘古海洋深处的频率,以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共鸣。无形的声波如同水纹般荡漾开,与弥漫在空间里、那属于星尘号罗盘的某种遗留的生物能量印记产生了奇妙的共振。
整个通道,不,是整个基地核心区域,似乎都随着这奇特的“鲸歌”轻轻颤动。
紧接着,前方那扇高达十米、覆盖着诡异生物角质层的合金巨门,中央那颗由凝固星光构成的巨眼图腾,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苍白光芒!图腾剧烈地颤抖着,那原本如同实质般溢出、形成苍白雾瘴的精神污染能量,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混乱地翻滚。
巨眼的瞳孔处,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一道漆黑的裂缝,如同撕裂的伤疤,骤然出现!
门,开了!
“不——!”黎琛发出一声暴怒的狂吼,眼见功亏一篑,他眼中闪过疯狂的厉色,叫嚷一名部下不顾一切地朝着林溪扑来。
林溪在按下银币的瞬间,身体就已借着反作用力向侧后方翻滚。眼角余光瞥见黎琛部下扑来的身影,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了旁边一根因刚才枪击而破裂的幽蓝色能量导管,正汩汩地向外流淌着黏稠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深蓝黏液。
没有时间思考!
她顺手捞起一把那冰冷的黏液,在黎琛部下扑倒的瞬间,猛地甩向了对手!
他扑来的动作骤然僵住,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肌肉不自然地鼓胀、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下面疯狂钻营。
仅仅几秒钟,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追猎者,就在他自己部下惊恐的目光中,化成了一团不断收缩、最终僵止的、布满肉触的可怕残骸。
那枚嵌入控制台的银币,在释放完那阵奇异的鲸歌频率后,表面光芒彻底暗淡,裂纹似乎也加深了许多,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而前方,巨眼图腾瞳孔处的裂缝,已在共鸣的作用下扩大到一个足以让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房间或通道,而是一个巨大、旋转、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幽蓝漩涡。漩涡中心,一颗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凝视着一切的“眼睛”——“守望者之瞳”,正悬浮其中。
而在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漩涡下方,林溪看到了——
被无数粗壮、闪烁着生物电光的惨白神经束如同提线木偶般吊在半空中的,陆沉的母亲。她双目紧闭,面容苍白而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但身体却与那些诡异的神经束紧密相连,成为了这恐怖装置的一部分。
林溪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她没有任何犹豫,在残余追兵尚未从黎琛恐怖的死亡中回过神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开启的门缝,朝着漩涡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