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客栈里 云涯哥哥就在客栈！”
璇玑子猛地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得发颤。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倒下去，幸亏夏白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璇玑子！”玉清瑶立刻俯身，指尖点在她眉心渡入一缕温和的仙元。小姑娘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上的冷汗把鬓角都浸湿了。
九幽戾红蹲下身查看：“消耗太大了，先找地方让她歇着。”
三人扶着璇玑子进了附近一处荒废的土地庙——破是破了点，好歹能挡风。璇玑子靠在供桌旁喘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那支白玉兰簪，递还给夏白芷。
“夏姐姐……给。”她声音细若游丝，“幸不辱命。”
夏白芷接过玉簪，指尖摩挲着簪身上温润的纹理。月光从破窗棂漏进来，照在那朵含苞的玉兰上——花蕊处的紫光确实比先前黯淡了些，但还在微微流转。她盯着看了半晌，才默默将簪子重新插回发间。
“客栈么……”玉清瑶站起身，透过庙门望向夜色中的栖霞镇，“这镇上一共就两家客栈。云妩月那性子，断不会让云涯住那种简陋脚店。”
她抬手一指东北方向：“看来，就是那家了。”
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镇子东北角确实有栋两层小楼，比起镇上其他低矮的土坯房，那楼算得上“气派”——飞檐翘角，门面还算整齐，檐下挂着盏褪了色的红灯笼，灯笼纸上模模糊糊写着三个字：
“归云楼”。
名字倒是风雅，可在这西北边陲小镇里，总透着几分格格不入的突兀。
“找到了又能怎样？”九幽戾红靠坐在供桌旁，血瞳里那点兴奋劲儿已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咱们几个加起来，打得过云妩月么？再说了，她现在还占着沈璃的身子呢。”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庙里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夏白芷忽然开口：“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清楚。”
她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破庙里，每个字都听得真切。
玉清瑶转过头看她。九幽戾红也抬起了眼。连虚弱的璇玑子都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当初我毁了凌霄宗、带走师尊……其实不全是为了报复。”夏白芷慢慢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发间的玉簪，“在那之前……有人找过我。”
那大概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夏白芷记得很清楚——她被云涯当众逐出师门，一身修为虽未被废，但心已经凉透了。她像个游魂似的在修真界漂泊，哪儿荒凉就往哪儿钻，最后不知怎么就到了 “北境霜烬荒原”。
那地方是真冷啊，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她裹着件破旧的弟子袍，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师尊不要我了。
然后某天夜里，她在个快要塌掉的山洞里躲雪，半睡半醒间，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声音很轻，像风，又像叹息。
“小丫头……你想救他么？”
夏白芷一个激灵坐起来，山洞里空空荡荡，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谁？！”
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清晰了些，是个女子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可里头透着说不出的沧桑：“我叫……柳廿晚。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字，或许没有。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云涯 你的师尊，很快会有一场生死大劫。”
夏白芷愣在那儿，第一反应是这人在胡说八道。师尊是清虚仙尊，修真界顶尖的人物，能有什么大劫？
可那声音接着说：“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没必要骗你 我现在的状态，也骗不了谁。我只是一缕残魂，勉强保留了些许神识……连现身都做不到。”
“那劫数来自天上，具体是什么，我看不清。我只知道，若无人插手，云涯必死无疑。”
夏白芷攥紧了拳头：“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那声音轻轻笑了，笑声里却满是苦涩
山洞里安静了很久，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你……”夏白芷喉咙发干，“你能救他？”
“我不能。”柳廿晚的声音低下去，“我现在太虚弱了，连维持这缕神识都艰难。但我可以告诉你……若想让他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在他渡劫之前，把他带离凌霄宗，带离所有人的视线。找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隔绝一切窥探……然后，等。”
夏白芷听得浑身发冷：“这算什么办法？师尊他……他怎么可能跟我走？”
“所以你需要力量。”柳廿晚的声音忽远忽近，“往南走，去南荒古魔战场。那里有我当年留下的一处传承……虽然残缺，但足够让你在短时间内拥有保护他的能力。”
“可……”
“没有可是了，丫头。”柳廿晚的叹息像要散在风里，“这是唯一的机会。你若真想救他……就去吧。”
声音渐渐消失了。
夏白芷在山洞里坐了一整夜。天亮时，她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雪灰，头也不回地朝南走去。
后来的一切，就像场荒唐的梦。
她在古魔战场找到了那处传承——确实是上古遗留的东西，残破得厉害，但里头蕴含的“湮灭之道”霸道得吓人。她花了整整一百年消化、融合，出关时，已经成了名震一方的“堕星海魔尊”。
再然后，她建了幽狱殿，开始暗中打压凌霄宗。表面上是报复，实际上……她得制造足够的混乱，制造一个能让师尊“失踪”而不引起太大怀疑的契机。
她本来的计划很简单：等时机成熟，就直接去凌霄宗把师尊“抢”走。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起来，等到那场所谓的“大劫”过去——不管那劫数是什么，只要师尊不在凌霄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渡劫，或许就能避开。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师尊会提前渡劫。
那天她正在堕星海处理事务，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就见东域方向劫云密布 那根本不是正常的飞升劫，那云里翻滚的，是连她都感到心悸的湮灭气息。
她疯了似的赶过去，还是晚了一步。
劫云散了，凌霄宗塌了，师尊倒在空中……修为尽失，道基全毁.......
她看着那张苍白脆弱的脸，脑子里只剩下柳廿晚当年那句话：
“若无人插手，云涯必死无疑。”
后面就是我诱骗沈璃，毁了凌霄宗。
只要师尊还活着，只要劫难过了。这就够了。
至于后来那些事，夏白芷闭了闭眼。她不想辩解什么。
破庙里，夏白芷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毁凌霄宗，是为了救他？”玉清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一开始是。我以为劫数在凌霄宗”夏白芷低着头，“后来……就说不清了。”
九幽戾红嗤笑一声：“好一个‘说不清’。那现在呢？按你说的，那个柳廿晚既然能预见到大劫，她知不知道怎么对付云妩月？”
夏白芷摇摇头：“她说会在栖霞镇等我们”
“栖霞镇？”璇玑子虚弱地开口，“我们……不是已经在这儿了么？”
“是，我也没想到。”夏白芷站起身，走到庙门口，望向远处那盏孤零零的红灯笼，“所以我猜……柳廿晚说的劫难其实是云妩月，师尊渡劫失败也应该是云妩月手笔。”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云妩月就从没有放过云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