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晴那句“宁愿死,也不会再以‘夜太太’的身份活在你身边”,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夜辰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足以摧毁一切的重量。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看着她脸上那种连死亡都无法动摇的决绝,一种前所未有的、灭顶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暴怒、他的不甘、他所有疯狂的占有欲。
他毫不怀疑她说的话。
她是认真的。
如果他再强行将她锁在身边,他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将他所有的偏执和疯狂都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绝望的冰凉。
他失去了她。
不是以他掌控的方式,而是以最彻底、最无可挽回的方式——他亲手将她推向了宁愿死亡的境地。
继续囚禁她,就是逼死她。
放手,或许……还能让她活着。
活着……哪怕她将永远恨他,永远离开他的世界,但只要她还活着,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这个念头,如同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在无边的绝望中浮现。
夜辰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缓缓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间,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悲怆和绝望。
他输了。
一败涂地。
他用最错误的方式,爱了一个人,最终将她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推到了……生与死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夜辰终于停止了颤抖。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破碎的空洞。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
他没有看夜晚晴,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用钥匙,极其缓慢地,一个一个地,解开了锁住她四肢的真皮镣铐。金属扣环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他心上的丧钟。
镣铐解开,夜晚晴的手腕和脚踝上露出了清晰的红色勒痕。她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没有知觉的人偶。
夜辰的目光艰难地落在那些刺眼的痕迹上,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痛楚。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用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着空气(或者说,是对着隐藏在暗处的玄一)下达了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中剥离出来:
“准备飞机……送她走。”
“去……她任何想去的地方。”
“派人……保护她。但……别让她发现。”
“从今以后……她的一切,与我夜辰……再无瓜葛。”
说完最后几个字,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门口,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在他拉开房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夜晚晴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后的虚脱和冰冷的疏离:
“夜辰,”
他脚步顿住,背脊僵硬。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夜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将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夜晚晴缓缓睁开眼,看着重新获得自由的手腕,眼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片荒芜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泪水,终于后知后觉地滑落,无声无息。
门外,夜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他将脸埋入掌心,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堤坝,从指缝中汹涌而出。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绝望。
他放她走了。
用他破碎的心和永恒的孤独作为代价。
几个小时后,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私人飞机,在严密的安保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龙城,飞向未知的远方。飞机上,夜晚晴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眼神空洞。她自由了,但心,却像是缺了一块,空空荡荡,灌满了冷风。
而在地面上,cFSI顶层的办公室内,夜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飞机消失在天际,直到再也看不见。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显得无比孤寂和萧索。
玄一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少爷,夜小姐……安全离开了。”
夜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
许久,他低声问,像是在问玄一,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玄一沉默着,没有回答。
夜辰也不再需要答案。他闭上眼睛,任由无边的黑暗和悔恨将自己吞噬。
放手,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东西。尽管这放手,于他而言,形同凌迟。
一场始于欺骗、历经偏执、终于放手的孽缘,似乎画上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句号。但命运的齿轮,真的会就此停转吗?没有人知道。